杜恒熙的眼波一动，随后一点头，说，“好，我陪你回去。”
“那去了那儿，你有什么想做的事吗？”
杜恒熙没有目的，心里很空旷，“不知道，走一步看一步，我只是想去外头看看，好山好水，总比在家里强。”
金似鸿笑了下，“我觉得这有点好玩。”
“好玩什么？”
“你没听戏文里唱私奔吗？应该就是这样吧。”
杜恒熙呼吸兀的顿了一下，强作镇定，“你在说什么，越来越荒唐了。”
金似鸿微笑着，被他责怪了也不生气。
夜晚，他伺候杜恒熙洗漱完两人搂在一张床上睡觉，这么多年都是如此，已经很习惯了。杜恒熙的双脚冰凉，就算刚用热水泡了，还是很快地失温。金似鸿用小腿夹着他脚，给他取暖。这里是简陋的木板床，没有席梦思，很硬，床单枕套也不是丝绸的，粗糙得磨人，杜恒熙好像不适应，翻来覆去总是睡不着。最后他把头埋进金似鸿的怀里，总算是找到一点熟悉的感觉，他呼出一口气，闭上眼，身形安稳下来。
金似鸿也察觉到了他的不适应，被他在怀里折腾了小半夜，也没什么办法，只好搂着他的腰，手顺着背上下摩挲。也许是因为知道了自己心意，身下发烫，金似鸿往后挪了挪，低头亲吻了杜恒熙的头发，觉得自己像一个苦行僧。
金似鸿这段时间很忙碌，早出晚归，忙得脚不沾地，反而杜恒熙成了一个闲人，最常做的事就是在院子里晒太阳。一日他在金似鸿出门前拦下了他，“你们在计划什么？”
金似鸿把帽檐一压，装模作样地对他竖一根手指，嘘了一声，“做一桩生意，骗一笔钱，然后我就带你走。”
“为什么要骗别人？”
“你放心，我提前调查过，那人不是什么好东西，来路不正，我可没欺负好人。”金似鸿安抚地捏了捏他的手，“更何况，这样来钱才快，你出去了就知道，钱是底气是身份是通行证，没有这东西寸步难行，到哪都受人欺负。我不能让你受委屈。”
杜恒熙神情严肃，好像懂了又好像没懂。半晌被金似鸿看久了，才柔软地牵了嘴角，勾出一抹笑，似乎认同了他的说法。
金似鸿弯下腰来，拉着他的手，“我知道你过惯了好生活，不适应这儿。你别着急，我会有出人头地的一天的。”
杜恒熙看着他，伸出一只手轻轻揉了揉他的耳垂，迟疑地问，“我真不懂，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金似鸿眨了下眼，瞧着他，眼睛很黑，乌溜溜的，眼睫浓密翘长，他不说话，只是白皙的脸红了，很漂亮，英俊周正又艳若桃李。杜恒熙看恍惚了，抬手捧住了他的脸，把他拉近，谁都没有开口，只有彼此的呼吸安静地交缠在半空，气流轻轻触及面颊。他在那双眼睛里看到了自己，纷乱的世界都已远去，一双眼睛里只装得下一个人。
半晌，金似鸿展开手臂，把他用力抱进怀里，头枕在他的肩上，唇就挨到了他侧颈的皮肤，“少爷，我以后能不能叫你云卿？”
杜恒熙半张面孔陷在他乌黑的头发里，心也跳的很快，几乎想找个地方把自己藏起来，“嗯，你喜欢叫什么就叫什么。”
两人抱了会儿，树上有喜鹊叫起来，惊扰了两人。金似鸿才松开手，红着脸转身走了。
杜恒熙独自站在院子里。
金似鸿猜错了，他其实并不是不适应，或者讨厌。
他只是觉得哪里都是一样的，这里也不自由，也诸多拘束，十分卑微。
金似鸿这么辛苦去骗去偷得到的东西，他可以轻易送给他。
钱由权生，既然本来就有，又何必放弃，再不择手段地去追求一个更低级的事物。
杜恒熙走出院子，偌大一个天津，想找一个人却是很容易的，身后跟着的眼线越来越多，只是不动手，在等一个命令。
墙上垂着紫藤，院子外种着槐树，到处飘着小白花，杜恒熙站在树下，一朵花就落在他的肩上，他偏头一嗅，真香。这样美丽的世间，为何生不由己？
第二日，杜恒熙装扮整齐，对金似鸿说他想回去了。
金似鸿一愣，“为什么？”
“那是我家，出来玩一玩可以，玩够了自然还是要回家的。”
金似鸿身体抖了抖，眼眶红了，“是我拖太久了吗？你再等一等好不好？”
杜恒熙兀然有些心疼，无法呼吸一般，但还是肃然地摇了摇头。
在杜恒熙的要求下，金似鸿带他回了家。
此时杜兴廷已经收到消息从北平回来了，见杜恒熙回来了，也没什么表示，出乎意料的镇定，毫无意外。他让人将金似鸿带下去，只剩下他们父子二人。
杜兴廷夹着一支烟，“你要是真走了，我兴许还能看得起你一点，现在又夹着尾巴回来，真是让人失望。”
“父亲，你别伤害他。”杜恒熙低声说，“您想要我做什么，我去做就是了。”
“按之前的计划，我要你去念军校呢？”
杜恒熙点头，“好。”
杜兴廷冷哼一声，“那也要看那边要不要你，你有没有这个本事留下来，”
杜恒熙面无表情，“您放心，我不会让您丢脸，要是我没有本事，不用人开除，我自己也不会再出现在您眼前。”
听杜恒熙说的毫无退路，杜兴廷一时语塞，他本来以为这个儿子经此一遭会软化一点，可还是这样倔，这样强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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