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早饭，他们一起去了陵园。
冯枞阳是第一次来这里。送殡那天，他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一直做着算数题，那些都是外婆教会他的。
他不想面对外婆再也不能对着他笑的事实。
“这张照片是你外婆自己挑的，她走前曾说过，阳阳喜欢看她笑。”
有些年代的墓碑上，外婆的照片却是刚刚才放上去，是她三十多岁拍的黑白照，正好和旁边的外公一样，都是年轻的样子。
冯枞阳的外公去世得早，他出生就没见过，听冯女士说，是在她高中的时候，出的事故。
他和外婆一样，都是老师。他是大学老师，外婆是高中老师。
“这张照片，外婆可真好看。”
冯枞阳说着，将手里的鲜花放在了墓碑前。
冯珊瞧了眼自己的儿子，又看向了墓碑上自己的父母：“你外婆挺幸福的。”
“恩。”虽然潜意识里还是失落，可冯枞阳知道，外婆虽然离开了，但还留在他心里。外公应该在那边等着她。
俞树手里也抱着花，只是再看见冯枞阳的外婆已经是一张冰冷的照片，心里太多感触，一时间闷得难受。
直到冯枞阳伸手拉住了他的胳膊，道：“还愣着干嘛？”
俞树这才回神，躬身将花放在了瓷砖上。
“外婆，臭小孩长大了，我特意带他来见你。”冯枞阳说着，就一把揽过俞树腰，“他现在是我男朋友了，以后我俩要结婚的。”
“……”
冯珊站在一旁，抬手揉了揉自己发胀的额角。爸妈，我现在能在你们的墓前揍这个孽子吗？
今天是元旦，冯珊虽然休假了，但还有有些朋友的聚会需要参加，她把冯枞阳也带了去。
俞树则回到公寓后，给他妈和老头各打了通电话。
今晚，就在老胡面馆，弄点家常菜，算是家人聚餐。
老胡夫妻俩今天要回乡下团聚，俞树借了他家的面馆，给方兰和老头做了三菜一汤。
不大的圆桌上，三人坐在一起。
俞树还买了瓶老头爱喝的牛栏山，今天他陪他不醉不归。
俞树举起酒杯，就对王老头说：“老头，下学期我就转学了，以后好好照顾自己，等放假了过来看你。”
早前，老头就知道他会因为户籍的问题，转去老家。只是再说出来，又是另一番不舍。可，嘴上却犟得很。
“你个浑小子，整天就知道烦我，现在走了，我倒能清静点。”
这边方兰也是有些难受：“儿子，你真不需要妈妈陪你一块过去？”
“不用，你这里的工作刚稳定下来。”
俞树说完，和他们碰杯，一饮而尽：“祝新年新气象，你们身体健康。”
“你也好好照顾自己。”老头也随他喝了一口。
“小树，你……”方兰突然不知道说什么，只是长长的叹息了一声，因为她什么也做不到。
元旦有三天假期，假期过后就是紧张的复习。
最近冯枞阳来过学校几次，都是来办理毕业手续的，因为他早前已经提前修完了高中三年的学业，所以就算高三没读完，也能申请到四中的毕业证。
其实，对于已经被名校录取的他来说，高中毕业证有没有都不是太重要。但，他曾经答应过外婆，要在四中毕业，因为这里曾是她贡献过半生的地方。
走前，约着李茂杨、陈运、于璐和于全科他们一些同学，还在食堂里吃了一顿饭。
偌大的食堂里，李茂杨哭声震天，引起了不小的围观。
当初他带着班里的几个男生把冯枞阳堵厕所，现在哭得最厉害的也是他。
“……哇，冯师父，你这走了……我怎么办，我还没学成……了……要是成绩下降了……我妈又得揍……揍我……还有，你走了……树也要走……你俩是……说好了吗？留……留一个……也好。”
陈运叹着气拍了拍他的后背：“白痴，你都打嗝了？别等会儿把吃的饭给呕出来。”
其他同学见李茂杨哭，也都沉默的有些哽咽，感觉就像要毕业一样，惆怅难舍。
冯枞阳却笑着说：“又不是不会来，等回来了，我请你们玩一整天，都不准缺席啊？”
“别说话不算话……”李茂杨用餐巾纸擤了一把鼻涕，“树，你也是。”
“恩，一起。”俞树坐在冯枞阳旁边应道。
今天是冯枞阳来四中的最后一天，这次和一年前突然休学不一样，是在同学们的目送下，离开了教室，离开了他念了三年的母校。
签证下来后，飞机票订在了一月中旬，四中全校期末考的日子。
托运的行李安排妥当后，冯枞阳拿着机票，站在检票口，发了会儿呆。
很快，他就要离开这座城市，飞往另一个国度，学习、生活都是重新出发。
那里是陌生的，是没有小混蛋的地方。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感觉还是有些无法释怀。
这时，冯珊走到他身边，问：“阳阳，你以后的梦想什么？”
冯枞阳一愣，恍惚听到外婆在他耳边说：“我们的阳阳这么聪明，以后可以做大学问，或者和外公一样，成为一位正直的教授，授人以渔。”
“我想当一名教师。”
四中校内，二年二班的数学考试接近尾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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