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江棠承的回答却让他感到意外：“没见过？”
“是啊。”
“一出生就没见过吗？”
江棠承咬着嘴唇，眉心慢慢拧出一个疙瘩，似乎在思索着什么。秦郁上也不催促，等小孩自己组织语言。
隔了一会，江棠承才道：“其实我也是最近才知道我还有一个爸爸，但爸爸从来没提过，爸爸说他既是爸爸也是妈妈，让我不要觉得跟其他小朋友不一样。”
江棠承说得有些绕，但秦郁上却听明白了，心中顿时升起复杂的滋味。
原来江棠承从出生起就没见过那个人，这么多年江来甚至对那人避而不谈，也就是说这些年里，江来同那人一直没有联系，一直独自养育江棠承。
他妈的王八蛋负心汉！
江棠承见秦郁上沉着脸，以为自己说错话，有些紧张地拉了拉他的衣袖：“叔叔，你怎么了？”
“叔叔在想一些事。”秦郁上按了按江棠承的肩，顿了顿忽然问，“崽崽，你喜欢我吗？”
“喜欢啊。”江棠承光挨着秦郁上坐就觉得好有安全感，“我喜欢叔叔。”
小孩充满依赖的神情和声音让秦郁上心中最柔软的部分再次被挑动，他目光一凝，似乎下定某种决心。
既然江来能说出“既是爸爸也是妈妈”这种话，看来打定主意和那人老死不相往来。
江棠承这么喜欢他，这么离不开他，为什么他不能当小孩的另一个爸？
反正他单身，江来未婚。
就连广大网友都说他们配，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
阳台上，江来发完微博就把手机搁在一旁，眉目间是“任尔狂风骤雨我自岿然不动”的淡然。
阳台的窗户全都大敞，他手臂撑着窗台，遥望远方的车水马龙和万家灯火，听着断续传来的虫鸣和车声。
间或回头看一眼，就见江棠承已经醒了，正跟秦郁上头勾头，嘀嘀咕咕不知道在说什么。
那两张脸凑在一起，某个瞬间某个角度，会出现极其相似的表情。
江来任由夜风把他额前的头发吹乱，冷眼旁观客厅里的互动，情绪完美地隐藏在那一双漆黑沉静的眼睛里，哪怕最优秀的读心大师来了也猜不透他此刻的想法。
某个时刻，那两人停下对话，齐齐朝他看来。江棠承蹭一下站起来，似乎想过来找他，却被秦郁上拉住。
秦郁上不知说了什么，江棠承点着头又坐回沙发，隔着老远冲江来甜甜一笑。
江来回了一个笑，紧接着就见秦郁上从沙发起身，径直朝他走了过来。
江来的心在那一瞬间提起，然而表情依旧没有变化，注视着秦郁上一步步朝他走来，拉开了那道挡在他们中间的玻璃门。
客厅的冷气顿时涌了出来，伴随着秦郁上低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怎么在这里站着，不热吗？”
体质原因，江来天生耐热，生完江棠承之后身体状况不太好，如果不是小孩火气旺，夏天他也很少开空调。
他淡淡道：“不热。”
那声音听起来如同山涧石头上流过的清泉，秦郁上竟然也不觉得热了，反手又将门拉上，只留一道窄缝，走上前站在了江来身侧。
两人一个面朝外，一个面朝里。夜空衔着一弯圆月，远处长街车灯路灯流光交错，再远处的街巷另一边，栋栋高楼亮起数不清的灯火，遥遥映在秦郁上眼中。
鼓动的风带来四面八方的声音，初听有些吵闹，听久了反倒让人感到安定。
秦郁上住惯了独门独院的别墅，此刻却忽然有些明白江来为什么会选择住在闹市区的公寓。他没忍住问出口，江来的回答果然印证他的猜测。
“热闹。”
秦郁上微微一笑：“网上都议论成什么样了，你还在一个热闹的地方躲清净。”
江来没有立刻回答，后背抵着窗台维持面朝客厅的姿势，直到看见江棠承拿出遥控器打开电视才转身，勾了勾唇角道：“那能怎么办，舆论我又控制不了，不躲清净难道被他们烦死吗？”
秦郁上问：“没想过后果？”
“想过。”
早在把江棠承带去片场的那一天江来就想过，如果小孩身份曝光他要怎么办，今天的举动不是一时冲动而是深思熟虑。
名和利他都不在乎，唯一在乎的就是江棠承的感受。
“大不了不做这一行，换个职业也一样。”江来轻描淡写道，“实在不行再换个地方生活，反正世界这么大。”
秦郁上警惕起来：“你想去哪儿？”
江来侧头看着他，而后笑笑：“开个玩笑。”
秦郁上无语片刻：“以前怎么没发现你喜欢开玩笑。”
江来忽然沉默，过了一会才淡淡道：“不笑的话难道哭吗？”
秦郁上心头涌起复杂滋味，他当然不想看到江来哭，但更不想看他强颜欢笑。
过人的心理素质不是一天练成的，可想而知江来这些年经历过什么。
秦郁上按捺住想把江棠承那个不负责任的爹揪出来暴揍一顿的冲动，心道对方最好永远别出现，否则见一次他揍一次。
月光轻盈洒落，夜空繁星点点。秦郁上却头一次对它们失去兴趣，全部注意力都在身侧这个比满天星光加起来还要耀眼的人身上。
对江来会主动公开秦郁上并不意外。相反，江来毫不遮掩的坦荡，义无反顾的魄力以及对舆论的无所畏惧，每一点都让他心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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