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宏自己也不太习惯,加上筒子楼的生活环境实在是窘迫,他索性带人搬了家。
新房子在县城边上,是个宿舍型公寓,一室一厅一厨一卫。公寓窗户是铝合金的,宽敞又明媚。房租一个月三百块钱,不过现在他们的生活没那么窘迫,倒也能承受。
厂子里新换了车间主任,新主任隔三岔五找几个部门领导喝酒。陈宏以前跟着他去其他厂子考察,上过酒桌。
酒桌上话真真假假,但领导对他的夸赞毫不吝啬。
年轻,谦逊,机灵,有眼力。
陈宏有种和他的年龄不相匹的沉着内敛,又没有那种逢场作戏的圆滑。以前跟着王力他们不得不学的察言观色,后来又在社会上摸爬滚打地打磨,到现在反倒成了他在同龄圈子里脱颖而出的优点。这让他迅速在一群主任领导之间变得游刃有余起来。
后来主任出去喝酒就时不时叫上他。虽然没人在明面上提,但现在车间的很多事都要通过他沟通。工资也涨了一些,而且不用天天盯着流水线了。
代价是他常常喝酒喝到大半宿。
陈宏以前不觉得自己是多优柔寡断的人,但他站在楼下的时候,看着一片漆黑中有个亮着灯的小窗口,心里就总有种说不出的暖和。
回去之后床头柜上总有一杯兑好的蜂蜜水,他常常抱着杯子在床边坐着。
贺仪倒也不浪费时间,他什么时候回去他就学到什么时候。那几本破书从头看到尾,再一遍一遍地重新翻。
有时候贺仪缠着他:“哥,我能不能去上学了?现在上学我能直接考高年级。”
“高年级学费更高。”陈宏脱口道。
学费确实是一大笔支出,但主要还是户口问题。陈宏之前问过,他不想办那些手续,那意味着更麻烦的事。
自从贺仪丢了又找回来,陈宏感觉自己也疑神疑鬼的。
以前杨福生说的时候他还不怎么在意这些,想着人各有命。但现在他开始认同杨福生想法了。
让人念两年书,认字就行了,出来以后进厂子打工。
如果不出意外,过几年他应该就能升成车间主任,到时候给贺仪安排个文职之类的工作。小孩长得娇气,用不着去盯流水线,也用不着陪领导喝酒喝到胃出血,就安安稳稳的过日子就行。
贺仪不服气:“我也能打工,我去打工吧!你给我也找个工作,赚够了钱我就去上学!”
“这小胳膊小腿的出去干活谁要你?再给人家把机器弄坏了。”
贺仪说:“我小心点。”
“算了吧,弄坏了把你卖了也赔不起。”
贺仪认真思考了一下,他想起上次被绑走的时候,人家出价两千五。如果是直接卖给买家,这个钱还得翻上一番。
但如果是他跟着陈宏初到北方的那年,当时能卖更好的价钱。
贺仪不说话了,沉思了很久:“你当时怎么不想把我卖了?”
“嗯?”陈宏皱眉反应了半天,“把你卖了都不够你这几年吃的饭钱。看你的书吧,赚钱用不着你。”
贺仪爬回床上搂着人胳膊:“我想上学。”
“咱没那么多钱。”陈宏扯过纸笔认真算了一笔账,“房租、水电、每天吃饭,日用品,衣服……这是我每个月的工资。但是现在本地学生的学费就得500,外地的孩子。嗯,办户口找关系得花大几千。我们的存款都没那么多。”
贺仪盯着那一串数字嘟囔道:“那你给我也找个活嘛,我出去挣一年钱就够了,我都算过……”
“你现在看书不行吗?”陈宏拿过他的课本,“学到哪里了?”
“学完了。”贺仪说,“这些都学过了。”
陈宏抽了本三年级的课文,贺仪背的滚瓜烂熟。他又听写了几个难写的字,贺仪兴冲冲拿过笔,直接默写下那篇课文的全部课后生词来。
“嗯。”陈宏点点头,“挺好,认字了。”
贺仪说:“数学没有三年级下册,我也没有四年级以上的书。哥,你教我怎么算乘法呗……”
陈宏在纸上写了一个乘法计算公式:“九九乘法表背过了吗?”
“……”贺仪拿出那本二年级的数学书,把书皮拆下来。
书的附页上的乘法表被撕了一半,当时包书皮的时候就把那半页包进后面的报纸里了,现在根本看不全。
陈宏给他把那列乘法表补全:“明天我请半天假,再去买点书吧。”
贺仪为此还郑重的列了个单子,第二天陈宏回来他难得换了全套外衣鞋裤。
他的衣服都是陈宏在批发市场买的,换季的时候去,或者直接去反季节的促销摊上捡。
贺仪穿了件牛仔外套,白运动鞋。
陈宏不得不承认这小孩真的很好看,小时候第一次见就觉得白白的圆圆的,很可爱。之后贺仪动不动就被王力揍,天天弄得一身伤,渐渐瘦得跟猴一样,又整天灰头土脸。
也是呆在一起久了,他倒不觉得有什么。
但现在换上衣服乍一看,是真的很好看。
是那种穿两件地摊货随便收拾收拾,都能像城里有钱人家养出来的孩子一样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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