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开始一五一十的细细分说:“他小时候那么小就让人拐了,以后我们谁也没见过,谁也没教育过,这长成什么样,责任也都不在我们。是吧?现在我娘都没了,我爹在几个儿女间轮着过日子,也就吊着口气。小宏是在大城市里待过的人,他要是有什么官司,我们这小门小户的哪儿赔得起?卖房卖田也赔不起啊,是不是?”
贺仪深深吸了口气,说:“他没官司,犯的错该罚的该判的都判完了。”
“那就好。”女人笑道,“没官司就好,干干净净的就好。”
又穿过一条路终于到了家里三女儿住的地方,女人下车气派地指挥司机停车。
这地方看起来比女人住的地方要好一些,起码是个正规小区。单元楼下有几颗槐树,有几个老头在树底下下棋。
“小芸来啦!”有老头喊道。
“三叔,我来看看我爹。”
“闺女孝顺啊……”
他们说话都是用的方言,贺仪能听懂一些,但说得快了或者咬字不清楚他就听不懂了。
司机把车停好,他让人先别走,司机爽快应下了。
女人跟老头说过这事,老头见了贺仪就搬起小马扎招呼着往楼上走。
“坟迁不迁的吧,现在有了小城,家里也不至于断后。迁出来费事又费钱,要不就不迁了。以后逢年过节,小芸你去烧烧纸,多烧点。他这辈子过得苦,下辈子争取当个有钱的。”
老头年纪大了,说话也不利索,嗓子里像一直含着口痰。
“他娘在的时候天天念叨,说他苦啊。你说苦,谁不苦?我们家的孩子,丢了,我们家也苦啊。养那么大的孩子,说丢就丢。但也不能天天想着盼着,也得过日子啊。这一大家子人都得我养活。年轻的时候干木工,儿子丢了,让村里人笑话了多少年。十里八乡的,谁都知道,那个木匠他儿子丢了……”
老头絮絮叨叨,贺仪听的也断断续续。
这个小区旁边是一所小学,学校操场上的红旗高高飘着。
他忽然想起一幅画,不知道是谁说过的。
早上红旗升起来,红屋顶,小朋友们站成一排……
那是贺仪以前关于“家”的想象,但现在看来,这副画面描述地显然不是他的童年。
那到底是谁的?
贺仪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他看着窗外那所小学教学楼,双层楼房,白墙皮,还有明亮的大窗。
陈宏小时候在这种地方生活过吗?
不是,显然他的生活环境还要遭一些。
贺仪忽然有种很糟的想法,他怀疑自己在很久以前就认识陈宏。可是是从什么时候认识的呢?
他试着将记忆里那些凋零的碎片替换上一张熟悉的脸,那种铺天盖地的情感一下将他击的大脑有些发麻。
不是这样的,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会经历苦难。
他不能因为同情陈宏的苦难,就自动美化他的过去……
不是这个人。
他恨死这个人了。
老头还在那里说,旁边的中年女人时不时跟着抹抹眼泪:“都苦,这都是命……”
贺仪感觉嗓子也有些难受,眼眶泛模糊。
女人见状哭得更伤心。
贺仪手背都绷起青筋,他忽然站起身,推门就出去了。
他一直走到楼下,上车。
司机开出小区,又开了很远,贺仪忽然怔怔地回过神。
他说:“回去,我有事忘了问。”
司机讪笑:“那这一来一回的车费可得记你头上哈。”
“嗯。”
贺仪回去的时候老头已经搬着马扎下楼了,正在树下看下棋。
他过去还把人吓了一跳。
“陈宏生日是什么时候?”
老头耳背,他说的又快,听不清,“啊”了一声。
贺仪加重语气:“陈宏生日,你儿子生日是什么时候?”
“生日啊,这谁记得清……老二生日,小芸你知道不?”
“我上哪儿知道去?”
两人你一眼我一语,这种无所谓又不知道的态度让贺仪觉得愤怒。加上方才在楼上他们那些话,贺仪终于忍不住吼了起来:“你儿子生日你不知道!他丢这么多年你找过他吗?他在外面过得那么苦,多想回家你们知道吗?”
他个子高,此刻表情恐怖的吓人。旁边下棋的几个大爷大妈见状都躲到了一边。
老头想说什么说不出来,拿起拐杖脸憋得通红,指着贺仪。
叫小芸的中年女人见状道:“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们怎么没找?找了这么多年,这不是才找着!结果找着了我弟弟就去了,老天爷没眼,我们找谁哭去?小宏是我们家的孩子,他过得苦我们多心疼你知道吗?你站在这里说我们,你说得着吗?”
老头气得呼哧呼哧喘气。旁边一个老太太脾气急,拄着拐棍道:“你就跟他说个日子呗,小芬走之前不是还老念叨啊,秋天是吧?属羊,秋天还是冬天,快过年的时候。”
贺仪眼眶又变得通红,他微微欠身闭上眼,嗓子沙哑,“我就问问他到底是几月几号生的。冬天的什么时候?快过年了还是刚入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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