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尔沈观会为傅羽舒打扇,沈郁青手巧,会自己制作蒲扇。夏夜不仅有凉风,还有虫蚊,那扇大扇子,便从小时候的记忆里一直摇晃到如今。
如果沈观没有故意讲“盯着月亮眼睛会瞎”“手指月亮耳朵会掉”的恐怖笑话就更好了。那时傅羽舒还小,常常被吓得哇哇大哭,一边往沈观怀里钻,一边害怕地去摸自己的耳朵,想看看是不是真的掉了。
“发什么呆?”
沈观的声音将他从记忆里拉回来。
灯光微弱,沈观半边的脸沉在黑暗里,眸子却亮得惊人。黑夜像人类的天然保护色,在旁人眼里,高傲骄矜的沈观,此时此刻像一抹温柔的影子。
眉眼恬静,表情慵懒。
一句话没能拉回走神的傅羽舒,沈观索性自己动手,将被子一掀,盖在了傅羽舒的头上。
动作间,两人的手碰到了一起,沈观感受到冰凉的触感,顿时皱起眉头:“这么凉?”
他顺手撑起半边身子,将傅羽舒整个人捞过来,摁在枕头上:“行了,我逗你的,把被子盖好,不然明天要感冒了。”
傅羽舒一句话没说,沈观已经把他安排地妥妥帖帖,还顺手把他头顶的呆毛顺下去了。
他躺在沈观旁边,脑袋挨着人的肩膀,身上是暖的,心窝处也慢慢地热起来。
“哥。”在夜色深沉中,傅羽舒轻声喊他。
“嗯?”
“我想和你一辈子在一起。”
*
秋叶瑟瑟,睡在屋子里都能听见屋外银杏叶沙沙的声音,没一会,噼里啪啦的声音砸在楼顶的瓦片上,像一首催眠曲。
傅羽舒睡不着,转头看见沈观也睁着眼睛。静谧无声的空间里,谁也没有说话,倒是都在此时不约而同地看向对方。
沈观眉眼一弯,好看得要命。看得傅羽舒色心大起,想上手去摸,被人一把抓住。
“我睡不着。”傅羽舒理直气壮。
“睡不着就瞎摸?”沈观将作乱的手牢牢握住,威胁道,“谁教你的?小心我去告状。”
傅羽舒一点也不屈服于淫威:“你不是也睡不着?”
沈观微微一顿,没说话了。傅羽舒感受到手上的力道一松,是沈观把手收了回去,两人躺在一个被窝里,这么近的距离,都能听见对方有些烦躁的呼吸声。
他其实不太高兴,傅羽舒想。
认识这么多年,他好像从来没见过真正高兴的沈观。小时候不懂事,看不出隐藏在臭脸下的真性情,现在窥到点门道,便总是觉得,沈观的肩上压着许许多多看不见的重担。
那是他真正不高兴的原因。
傅羽舒沉默片刻,往沈观的方向挪了挪:“哥哥。”
他这声哥哥叫得诚恳万分,还带着点撒娇的安抚意味,果然换来沈观的注视。
沈观低眉看了他许久,久到傅羽舒以为他睡着了,才听见他开口道:“我其实知道老头子为什么不想做手术。”
黑暗里,沈观好像笑了一下:“他才不是怕死呢,老头子年轻的时候还参过军,当过部队里的文艺兵,我小时候最常听他念叨的就是,人要活得有骨气,有担当。”
“他是……为了我。”
傅羽舒敏锐地捕捉到沈观声音里的一丝叹息。在下一声叹息到来之前,他轻轻握住了沈观的手。
几秒过后,换来对方轻轻回应般的拍打。
“他问师兄手术和修养需要多久,是在考虑会浪费我多少时间。师兄虽然有心,但他自己也有家庭,老爷子不会心安理得地接受他的资助。钱、时间、精力,这些恩惠,最后都需要落到我身上去偿还——这是人情。”
傅羽舒安静地听着。
“前几天走之前,我半夜看见他自己一个人拄着拐杖站起来,花了好久才挪到条柜边,掏出存折看了又看,你知道他在干嘛?”
“不知道。”
“他是在数我的学费。”沈观的声音不悲不喜,“读艺术可不便宜,小雀,你说,在我的前途,和他自认为的这条老命里,他会选择什么?”
答案显而易见,可怎么办呢?
沈郁青固执得像头牛,为此,在沈观成长的十几年时光里,两人没少吵过架。有时是沈观赢,有时是沈郁青坚持己见,来来回回无数次的折腾。
在这一道选择题上,沈观不想,也不舍得与他去争。
傅羽舒想说点什么安慰他,但话到嘴边,说什么都觉得无力。
两人沉默许久,外面的雨不知何时停了。
“再等等,还有半年多。”沈观说,“等我走出义村,也带着老爷子走,那时再治也还来得及。”
他转动身子,一手捧着傅羽舒的脸,笑道:“你也要努力,我们在未来见。”
傅羽舒郑重地点点头。
“过段时间我还有几个考试,到时候还要麻烦你和柏英奶奶帮忙照看着他。等最后几个学校考完,我就会回来安心待在义村,读完高三的最后几个月。”
傅羽舒问:“什么时候回来?”
沈观轻轻一笑。
他不知道想到什么,借着雨停后,微凉的月色,傅羽舒看清他脸上的神色。
“等今年冬天第一场雪落下的时候吧。”
第51章 那毕竟也是你爷爷
然而今年的雪迟迟不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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