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 肖童睡到一半醒了, 发觉露台上亮着一盏不太明亮的夜灯。他起身出去, 便见林牧言坐在藤椅上正抽烟, 面前的烟灰缸里戳着好几个烟头, 显然林牧言待了有一会儿了。
“醒了？”林牧言看到肖童, 便掐灭了手里的烟。
肖童坐到他旁边, 伸手握住了林牧言的手, 一句话也没有说。
“我没事, 只是在想工作上的安排。”林牧言道。
“嗯。”肖童应了一声，也不戳穿他。
林牧言轻咳了一声, 像是强打精神一般开口道：“组里能说上话的人本来也没几个, 如今《非我》要不要继续拍, 大家都在犹豫。有一家资方撤资了，资金缺口有四成, 很棘手。”
“那你是怎么想的？”肖童问道。
“我也不知道。”林牧言道：“但是就此解散剧组，肯定不是杨老师希望的结果。”
肖童道：“那就继续拍，资金的事情想办法就是。”
“我不知道我能不能胜任……”林牧言道。
虽然在同一批电影人中, 林牧言无论是才华还是成就都是佼佼者，可与杨导相比，他到底还是没有自信。这部电影是杨导的遗作，一旦由他来接手完成的话，压力和争议必然都不会少。
但林牧言最怕的并非压力或者争议，他害怕的是自己做不好，会辜负杨导。
但眼下，除了林牧言之外，没有人更合适来接过这个担子。
如果要找一个新导演过来，无论是熟悉剧本，还是和各个部门的沟通，都势必会需要时间成本。而林牧言从初期就关注这个项目，由他接手是损失最小，也是最优的选择。
“你的记不记得，你来之前我给你打电话，说杨导想让你来探班。”肖童道。
“嗯，记得。”林牧言道。
肖童道：“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出事前那两天，杨老师一直反复跟我聊起你，甚至一直催促我，想让你早点过来。那个时候我都没来得及多想，可现在仔细回想，杨老师虽然爱亲近后辈，可依着常理也不该那么迫切的想要见你。”
林牧言抬眼看向肖童，目光带着几分茫然。
“这么说可能有点玄学，我现在甚至觉得，杨老师大概预感到了什么，所以想快点让你过来。因为所有的后辈中，你是他最信任，也最值得托付的一个。”肖童道：“我知道你有压力，可杨老师信任你，他觉得你能做好。”
林牧言闻言有些鼻酸，别过头去半晌没有说话。
肖童伸手拍着他的肩背，一下一下的，温柔且耐心。
片刻后，林牧言终于平复了心情，说话的时候带上了些许鼻音。
“如果我做不好呢？”林牧言道。
“是他选的你，我不知道答案。”肖童道。
林牧言沉默了片刻，开口道：“我知道了。”
“那要辛苦你去筹钱了。”肖童道。
林牧言失笑道：“还轮不到我，组里还有制片人呢，他们都是‘交际花’，搞钱的能力还是值得信任的。”
“我在想，如果《寻迹》提档的话，万一票房还可以，说不定能帮上点忙。”肖童道。
“对啊！且不说票房的问题，如果势头好，应该对融资有一些帮助。”林牧言道。
《寻迹》是肖童主演，林牧言看过成片，在小众类型片中，算得上是品相不错的电影。再加上肖童的票房号召力还是在的，想必票房不会太难看。
而《非我》是肖童接档主演的新电影，再加上有贺梓童这个流量小生参与，融资原本并不难。虽然杨导骤然过世，的确给这部片子带来了不小的打击，但只要他们摆出积极的姿态，借势告诉外界，他们会不遗余力的把片子完成，想必是可以打动一部分资方的。
次日一早，林牧言便去找制片人张罗接下来复拍的事宜。
剧组遭遇这么大的变故，也需要一些时间来平复，所以复拍的日期定在了两天后。
但目前组里的流动资金限制很大，他们必须在半个月之内搞定新一轮的融资，才能保证剧组的正常拍摄不会受到影响。
“吴浩他们昨天已经表过态了，你愿意接手的话大家都会无条件配合。”制片人朝林牧言道：“这部片子耗费了杨导很大的心血，大家伙也都希望能顺利杀青上档。”
林牧言点了点头，示意自己会全力以赴。
当日，杨导的侄子杨峰从国外赶了回来。
杨峰和杨导已经多年未曾见过，对自己这个叔叔有些陌生，但血缘关系在那儿，再加上念及自己过世的父亲，心里还是有些难过。
他对国内的情况也不是很熟悉，所以后事还是依着林牧言他们的意思来办，自己则表示会全力配合。众人商议了一番，便将告别会定在了复工的前一天，也希望组里的众人能借此化悲痛为力量，在未来的日子里能好好配合拍摄。
另外两名过世同事的后事，则配合家属的意见处理。
但告别会也会设置两名同事的遗像，一并追思。
处理这样的事情，总是很容易让人的情绪变得消极而沮丧。他们在开会讨论细节的时候，吴浩和杨峰就分别哭了两场，搞得场面一度十分悲情。
林牧言不是个喜欢在人前崩溃的人，一整天都强忍着情绪。
直到回去后，才能抱着肖童悄悄难受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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