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念?”
——是顾飒明。
祁念听见他哥哥在门外叫他,不大的声音隔着一扇门扉而显得更加温和。
他有些焦急,空张着嘴,很想回应,但看着眼前一片杂乱的景象又不住犹豫。
门里门外都安静了两秒,顾飒明不再跟他生分地讲客气,这回直接说的是“我进来了”,便拧着门把,打开了门。
“啊……”祁念登时慌了神,卡在嗓子眼里字句发得喑哑,慢半拍才去盖床垫,“等、等一下……”
顾飒明转身将门关上,悠闲地打量道:“等什么?”
眼前的床垫翘起一角,悬空着在微微晃动,靠近他们这一侧的被褥、床单都皱起来了,凌乱地堆在中间,再配上祁念那张东窗事发般呆滞、惶然又心虚的脸,用不着过多推敲都知道事情不简单。
“又打算干什么坏事,嗯?”
顾飒明走近他,蹲下拿起地上那辆赛车把玩了玩,笑说:“我们的规矩就是坦白从宽,抗拒——”他捏捏祁念的下巴,意有所指,“抗拒不从严,但也要让你长长教训。”
祁念赶紧严严实实闭上嘴巴。
顾飒明表情一点也不正经,他勾了勾唇角,故作严肃道:“快说!再不说就没机会了!”
说是这么说,他也根本没理会祁念是欲言又止还是吞吞吐吐,随手将眼前的床垫一掀,光线蜂拥而至的积满灰尘的角落就这么第一次暴露在顾飒明眼前。
祁念霎时心跳异常,迟钝地扑上去拦顾飒明的手,几乎整个压在了顾飒明身上,着急忙慌又小心笨拙。
他不仅没拦得住,还彻底露了马脚。
“先起来,听到没有,”顾飒明托了托他的肚子,怕他摔着,又说了一遍,“起来。”
强装镇定地从顾飒明身上起来后,祁念双腿曲放着,讪讪跪坐在旁边,不停地在心里后悔。
他都好久好久没有打开过这个地方了,偏偏今天只是因为想再看看他哥哥送给他的第一件东西——纵然纠结,还是没忍住。哪里知道会这么不走运地碰上顾飒明来找他。
当顾飒明看见那辆被蒙上了一层阴影、变得不再如印象中的光彩闪耀的宝蓝色赛车时,呼吸似乎短暂的屏息了一瞬。
不是被祁念给扔了么?
当时他让祁念把东西还给他的时候,祁念要哭不哭着说的——扔了。
“不是扔了么,”顾飒明轻声问,“这是什么?”
祁念挨着他手臂、肩膀上的肌肤凉软,祁念垂了垂脑袋,脸上露出和那回同样困扰的神情,不过脆弱和伤心很少,只直愣愣将目光落在他的胸口。
“......是别人不要了的东西。”祁念瞟瞟眼睛,小声地答。
顾飒明低头,顿了顿,说:“那你怎么还要啊?”
祁念坐起来一点,对上他的视线想了很久,然后缓慢地说:“因为我不是别人。”
他温吞地陈述,说着平淡、笃定的话。事实也确实如此。
别人不要的东西,祁念要。
别人想要的东西,只祁念能有。
因为祁念不是别人,他哥哥给的他都要。而祁念想要的,他哥哥也只给了他。
不知不觉的时候,他们难以察觉是由谁主动接了一个短暂的吻。
然后还是得继续面对这一小堆被祁念藏得严实神秘的东西。
顾飒明拿起那支看起来被收放得很好的但年代显得久远的长笛,随意看了看,顾飒明指节分明的手指和它很衬,两只手上下拿着时,祁念忐忑地甚至以为下一秒这东西就会被他哥哥轻而易举地吹出曲调。
但顾飒明把东西给了他:“会吹?”
祁念都来不及摇头,顾飒明就让他“吹吹看”,然后等在一旁,用眼神示意,好像疑惑又惊讶,以为他弟弟深藏不露,会是什么长笛爱好者。
“我......”
“吹。”顾飒明说。
祁念一脸菜色,有苦说不出,或者是想说不让说,再别扭也终是扭不过他哥哥的要求,他紧张难堪地深吸了口气,把嘴唇怼在了长笛上。
当那毫不流畅、干涩卡顿和尖锐刺耳的,如同收破烂般坎坎坷坷的声音传出来时,顾飒明先是拧起了眉,还越拧越深,然后越听越愣住了。
“哎——”顾飒明反应过来后,大笑出声地去“没收”了祁念的“作案工具”,“留你哥一条命,以后要什么给什么,行不行?”
一边逼着他吹,一边还要嘲笑他,祁念羞红了脸,当下就垮了肩膀。
求求窗外的风赶紧来卷走落寞可怜又无助的他,逃离这个现场。
顾飒明只从祁念那床板下翻出了这点东西,最后他问祁念是不是都重新放回去,祁念点了点头。不出半刻,床上恢复了整洁的模样。
谁也会不知道床里面还藏着有东西。
顾飒明只莫名觉得被祁念吹起来要命的长笛隐隐约约有些眼熟,但那隐隐约约实在太微乎其微,很快被搁置在脑海中不重要的角落里。
刚好快到晚餐时间,他哄了哄吹完长笛就生起闷气、表情僵硬的祁念,没两下就阴天转晴地带着人出了房间。
到达楼梯口时,他们一前一后走着,让走在前面一步的顾飒明恰好迎面碰上了同样从房间里出来的何瑜。
何瑜手里提着浅棕色皮纹的手提包,头发盘在后面,眉眼化着利落的妆容。她穿着需要外出的衣服,精致的女士西装上没有一丝皱褶,比平日披发在家时显得更有压迫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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