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老板,您这桃花可太多了些。”陶令说。他坐在椅子上,隔着半开的小门能看到闻清映的动作。
闻清映无知无觉地洗着手,洗得特别认真,简直到了一丝不苟的地步,只留给陶令一个沉静的背影。
半截的围裙还在他身上,带子在腰上系得紧紧,腰线于是显露无疑。
偏偏主人似乎没意识到。
非礼勿视。
陶令低头玩手机。
没一会儿闻清映出来了,拿起手机打字:“谢谢先生,麻烦你了。”
“不客气。”陶令说着拣出药来,“我帮你抹一下碘酒?”
闻清映只是眨眨眼,不知道是明白了还是没明白。
陶令干脆地指指他衣领,做了个扯的动作。
闻清映也不扭捏,点点头,把桌后的凳子拖过来。他侧身坐到陶令面前,解了衬衫顶上的两个扣子,把侧颈露给他。
“嘶。”陶令看清了伤痕,摇摇头,一边用棉签沾碘酒一边徒劳地问,“你女朋友下手太狠了点吧?她不心疼吗?咬一口也比挠成这样好看啊。”
“啧,我在说什么?”
陶令天生不知道“温柔”两个字怎么写,棉签碰上伤口的一瞬就察觉自己手太重了,不由得一让。
闻清映却像是没有痛觉,身子还那么放松地支着,一点也没挪动。
伤口被全然地滚过一遍,侧颈沾上一大片异样的颜色,深咖,衬出闻清映的皮肤冷白。
陶令扔掉棉签,用手替他扇风,想让碘酒干得快一些,动作太大,指尖一下子撞上闻清映拉着衬衫的手。
“哎哟对不住对不住。”陶令急忙道歉。
闻清映攥着领口的手微微一紧,侧头对他一笑。
等人转过头去,陶令忽然抿了抿唇,喉结不自在地滚了两下。
处理好闻清映的伤,陶令松了一口气。
替自己松的。
扔掉乱七八糟的创可贴纸,把桌面清理了一下,陶令借了闻清映的卫生间洗手,洗完出来看到闻清映正在整理一堆干花。
“走了啊。”陶令提起包和药,在闻清映肩上戳了一下,指指店门口,又冲他挥了挥手。
才刚转过身,手腕被一把抓住了。
第5章 月季
陶令一怔,回头。
闻清映放开手,指了指自己侧颈上的痕迹,低头拿手机打字。
陶令反应过来,也掏出了手机。
两个人同时把手支到对方面前——
“先生,我还没给你药钱。”
“没关系,就几张创可贴。”
陶令淡淡笑了笑,耸耸肩。
闻清映像是怕他会立马转身离开,再次抬臂握住他手腕,单手飞快地打字:“要是不要药钱,我可以送你花吗?”
想了想,陶令点头。
闻清映双眼一亮,终于松开手。他大步走到门口,在挡着玻璃门的那排架子上抱了一盆蝴蝶兰,回身就要朝着陶令怀里塞。
“哎这也太贵重了!创可贴才几块钱啊!”陶令皱了眉。
闻清映看清了陶令的表情是明显的抗拒,抱着花的手顿了一下,末了缓缓收回来,那金黄色的锦簇花串就倚在了他心口上。
他垂下睫毛,神色忽然有点受伤的意思,唇轻轻抿了抿。
陶令心里一软,心说弄得像我以大欺小。
对峙半晌,他又在记事本上打字。闻清映也不催促,抱着一大盆花就那么站着,一副逆来顺受的样子。
陶令打完字觑他一眼,递过去:“兰花太贵了,我养死了多可惜。你非要给我花就给月季吧,就要你刚才栽的那盆。”
他表情还算平静,但是姿态染了点平时在办公室的肃然。闻清映看了他一会儿,像是在判断能不能继续坚持。
最后还是放下手里的蝴蝶兰,抱了刚才那盆白色的小月季。
陶令接过花来,小声说:“就您这送花的架势,不到两个月店就得倒闭。”
闻清映像是知道他在嘟囔什么,把花递过去之后又打了一行字:“没有送花给别人,只送给先生你了。”
“为什么?”陶令眉梢一扬,凭空带出了些挑衅的意味,饶有兴致地看着他。
这三个字的口型应该很好判断,刚才被拒绝时闻清映还有一丝着急,此时却突然恢复了无懈可击的平和。
他看着陶令的眼神依然真挚,嘴角缓缓勾勒出轻微的弧度。
陶令:“……”
半分钟之后,他单手抱着一盆小月季出了店门。
秋意渐深,月季却依然开得热烈,那受过伤的花瓣软软地蹭在陶令胸前,好像暂时停歇的蝴蝶。
兴许是今年秋天的最后一群蝴蝶。
晚上洗了澡,陶令开着电脑,一边做下半学期平台课的课件,一边写要投给学术会议的论文。
月季就放在桌上,每次抬头都能看到。
一个小时之后,目光落在花上就再没挪开。他轻轻摩挲着一片叶子,同时琢磨着怎么安排教学内容。
“非古典的冥思与早期隐逸精神……如何适应巫术的法则性……巫术世界中的工具类要素……语言的完善在巫术到宗教转变过程中的重要性。语言啊,语言,语言……”
聋哑人跟语言是什么关系?
陶令蹙紧了眉,正在发愣,一旁手机突然震动起来,人猛地一惊,身子不由自主打直了,心都快从胸腔里跳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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