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椿不知道他这么问的目的是什么,但本能地感到不快和戒备,好像小野的名字从他嘴里吐出来,就代表着危险。
“高三忙,没打工了。”
这是实话。
雁盛平冷森森地微笑,“你是我的儿子,不该养着他。”
雁椿说:“他是我弟。”
雁盛平的目光粘稠冷寒,毒蛇一样,“你很喜欢他。”
雁椿有时都不明白自己怎么会为了这个在自己被拐走后,取代自己而出生的弟弟付出这么多。
他应该讨厌乔小野的。
可乔小野笑嘻嘻地扑到他怀里,哥哥长哥哥短,他心里马上涌起温暖的情绪。
是血浓于水吗?可是他对乔蓝就没有感情可言。
想来大约是因为乔小野可怜,生来就是个病秧子。
而他偏爱弱者。
那次和雁盛平见面后,雁椿破天荒地给乔蓝打了个电话,问乔小野的情况。
乔蓝在电话那头叽叽歪歪,说钱都给小野花了,她一分没拿去打牌,不相信就自己回来看。
雁椿松一口气,挂断前犹豫了下,又问雁盛平有没对小野做什么。
乔蓝一静,语气马上就变了,“他跟你说了什么?”
雁椿还是头一次和乔蓝这么坦白,把吃饭的事都说了,又说:“雁盛平很怪,你看好小野。”
乔蓝发出怪笑,语无伦次,“怪……对,他就是怪,他是个怪物!”
雁椿一直惦记着这事,但一中到了高三几乎不给学生喘息的机会,他惦记归惦记,也无法做点有实际作用的事。
不久,郁小海和许青成分手的事发生了,他把许青成打进医院。
那个将一切推向毁灭的黑影开始跟随他、诱惑他。
他对暴力、鲜血、死亡变得越发兴奋,正在那时,警察从学校将他带走。
他没有想到,自己回到桐梯镇,是作为被害人家属和凶手家属,目睹乔蓝和乔小野被雁盛平杀死的惨状。
那一刻印刻在雁椿脑海中,像个神秘微笑的教父,拿起教鞭,向信徒传授恶毒的信条。
昔日热闹的筒子楼鸦雀无声,外面拉着警戒带,乔蓝和乔小野支离破碎的尸体已经被转移,但屋里充斥着刺鼻的腥臭,老旧泛黄的墙壁上全是溅射血迹,柜子上、床上、地上,全是血。
雁椿木然地看着这一切,第一反应是自己写题太累了,居然做了这种噩梦。
不可能发生这种事的,他给小野攒够了一年的医药费,等他考上医学院,小野的病就不愁了……
但两具尸体——不,应该说是几十块零碎的肢体——打破了他的自欺欺人。
他那讨厌的妈,和他那病弱的弟弟,是真的被杀死了。
雁盛平爽快地承认罪行,却毫无悔过之意,反倒倍感自豪——隐退的凶手随时可以再出击,嘲笑警方的无能。
至此,雁椿终于知道当年自己被拐,后来乔蓝从禄城搬到桐梯镇的真相。
他是乔蓝和雁盛平未婚生下的孩子。
雁盛平年轻时长相中等,性格朴实,乔蓝也不像后来那样疯癫刻薄。
乔蓝是真心爱着雁盛平,对小小的雁椿也倾注了无与伦比的母爱。
唯一让乔蓝觉得古怪的是,每次她说到领证结婚,雁盛平都推脱。
未婚生育在那个年代很容易因人非议,但乔蓝被爱情冲昏了头,雁盛平待她是真的好。
她便想,管他的,只要两个人真心相爱,不结婚又有什么?
然而在雁椿三岁时,雁盛平失踪了一个多月,回来后异常兴奋,变得像另一个人。
乔蓝在他衣服上发现了血,逼问他干了什么,他没有回答。
几日后,禄城下面的建勋镇传来一个灭门案,一家五口被割喉杀死,现场留下了凶手的标记,一个巴掌大的纸折相框。
一时间,全城都开始议论灭门案,据说在其他城市,“相框杀手”已经作了不下三起案子。
乔蓝颤巍巍地从抽屉里拿出折好的相框,感到天崩地裂。
她以前问过雁盛平为什么喜欢折相框,雁盛平笑着说,相框可以留下人最美丽的一刻,多好。
那时她天真地以为,雁盛平指的是拥有家庭、孩子,一家人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现在才知道,一家人死在一起,才是雁盛平眼中的完美。
她心爱的丈夫,她孩子的父亲,是个变态杀人狂!
雁盛平从后面抱住她,拿掉她手中的相框,“帮我保守秘密,好吗?”
乔蓝害怕得激烈发抖,哪里说得出不好?
受限于侦查技术,警方最终没能抓住“相框杀手”,雁盛平继续扮演着乔蓝的温柔丈夫,但这个曾经温馨的小家已经彻底改变了。
乔蓝精神偶尔失常,觉得雁盛平是个怪物,雁椿也一定是怪物。
后来雁盛平再次作案,为了躲避警方的追踪,离开禄城南下,从此不知所踪。
乔蓝并没有因此解脱,她越看越觉得雁椿像雁盛平。
她终于摆脱了老的,小的为什么还跟着她?
终于,她想出一个计谋。
城中心有个公园,一到礼拜六礼拜天就人满为患,小孩子们都喜欢去那里玩,人贩子也盯上了那里。
她听说隔壁巷有小孩在那里丢了,一直没找到,听说是被人贩子拐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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