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乘月站起身,朝着不远处的宿舍区走去。
临近晚上12点,校园里的行人很少,江乘月一路走回宿舍,只偶然看见了几对小情侣。
他刚看见宿舍大门,一辆车停在了他背后,随后就是车门被拉开的声音,一双手按在他肩膀上,一路向下,扣在了他腰间,把他向后一带,拉上了车。
车在D大宿舍门口扬长而去。
江乘月摔在了柔软的车坐垫上,比起懵,心里更多闪现的是“离谱”二字。
“你怎么还没走?”江乘月惊惶得连声音都变了点调。
路许刚才抓着他腰的动作不轻,整个劫持过程比铲竹笋还轻松,
他挣扎着坐起来,后腰上的一小块皮肤还生生地疼着。
不知道是不是他小人之心,他就是觉得路许刚才拎他的动作带了点类似于报复的私心。
“你说呢?”路许撩了撩眼皮看他,“家里小孩都离家出走了,我放着不管?”
江乘月不拿正脸对着他:“谁是你家里小孩了?”
路许不和他争这个,而是说:“大概半小时前吧,我接了个自称是‘辅导员’的人的电话,问我,为什么联系不上我儿子。”
江乘月:“……”
他慌了:“我……”
路许恶劣地笑了一声:“我说别急,我‘儿子’我自己还没联系上。”
路许:“是不是啊,‘儿子’?”
江乘月被他气得不轻,转过头来瞪他。
路许顺势把他抓过来,箍在自己身边:“我跟你开玩笑的,别生气……”
路许抓着江乘月胳膊的手松开了些,改为贴了贴江乘月的眼尾:“眼睛周围怎么红成这样,谁打你了?”
江乘月一怔,挣脱开路许的手,想坐得离路许远一些。
只要是沾着眼泪,他就会变得难看。
路许看过那么多场秀,去过那么多的美术馆,几乎饱览了世界上所有和美相关的事物。
这个时候的他,路许应该会讨厌。
他像是一只雏鸟,刚刚窥见了世界的广阔,出于畏惧,把脑袋缩回了蛋壳里,想和外界划清楚界限,路许却伸手把蛋壳给敲了。
“说话。”路许的语气里有点不耐烦,“谁欺负你了?”
“去医院。”路许转头对司机说。
车刚调转方向,路许的手机上来了个电话。
路许不爱存联系人名字,江乘月记数字却很有天赋,每次路许有来电,他看上一眼,就能说出来电人的名字,这次则不是。
这是个他完全陌生的号码。
路许接了电话。
另一端是个挺深沉的男声,听起来年龄介于四十到五十之间,说的是德语,路许回答的也是德语,江乘月听不懂。
他没听过路许这么冷漠地跟人说话,路许接电话的语气一直都是懒懒的,带着点像是谁也看不起的漫不经心,江乘月只能偶尔从路许的口中听到几个稍微熟悉点的德语词汇,包括“管好你自己”和“走开”。
“Lass mich in Ruhe(别来烦我)。”路许说完就挂了电话。
江乘月好奇地看了眼路许,猜不到电话那边是谁,路许盯了回来。
“眼睛疼吗?”路许问他。
“不疼。”江乘月把头转了回去。
路许看上去似乎是想说些什么,但江乘月等了好久,直到看见了远处医院的灯光,路许都没再开口。
他几乎是垂头丧气地把脑袋又低了回去。
一个冰凉的东西,被人扣在了他的脸上。
江乘月:“嗯?”
路许递过来的,是一副墨镜。
“跟你这身很搭。”路许冲医院的方向偏了偏头,“下车吧,没人觉得你难看。”
“哦……”江乘月说。
好像不是所有人都会像他童年时的那几个朋友那般。
路许这人,坏起来的时候,发鬼故事逼他回宿舍,在宿舍门口劫持他。
可路许没嘲笑他眼尾上的红痕。
路许把江乘月给押去了医院的急诊大厅。
他个子高,将近一米九,寒着脸的时候,蓝色眼睛像是结了冰的湖泊,急诊值夜班的小护士仰头被他吓了一跳,立刻站起来,帮忙看江乘月的情况。
“谁打你了吗?”路许又一次问。
江乘月的眼尾红了一片,周围还有蹭开的红,漂亮又可怜。
“请问,你是他家长吗?”护士问。
两个人几乎同时开口——
江乘月:“是。”
路许:“不是。”
半秒后。
江乘月:“哎哟,不是。”
“看着也不像。”小护士嘀咕了一声,带着江乘月去看医生。
路许一言不发地跟在江乘月身后。
“你这个是……皮肤过敏啊,可能要打个针。”医生仅看了一眼就说,“过敏源自己清楚吗?今天都接触了什么?”
“不用打针。”江乘月连忙说,“它自己能好,不用花这个钱。”
路许按着他肩膀的手使了点力,他闭嘴了。
“你今天出去是不是乱吃东西了?”路许斜了他一眼,“以后不准乱跑。”
“我没。”江乘月低头,有点不情愿地开了口“过敏源是……眼泪。”
路许把玩着江乘月书包挂件的手又是一紧,把熊猫玩具彻底拧坏了。
他面上不露分毫,只是略微挑眉,一字一顿地说:“你?眼、泪、过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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