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洵眼中神情冷凝,终究败下阵来,只问道:“殿下昨日说,从兖州回京便和离,是吗?”
元妤仪垂眸,“并非夫妻才能长久。”
可我只想与你做夫妻。
谢洵望着少女,沉默地咽下这句话。
他们现在需要冷静,需要独处的时间,因情爱来的太急太浓,便显得基础不牢,这一切宛如一场幻梦,自然经不起敲打。
既然元妤仪说等,那他就等。
无论多久,他都等得起。
谢洵想等她心软,等她动情,但在此之前,他需要重新确认并提醒公主,他们之间的关系。
“那也得等此次赈灾结束,返京之后才能将和离书呈交礼部不是吗?”青年的嗓音分明还是那样清冽悦耳,可元妤仪却鬼使神差地听到一种笃定。
她点头答:“是。”
“那臣与殿下,现在便依旧是夫妻。”
谢洵突然向前走一步,模糊的面容在火光的映衬下变得清晰,瑞凤眼点漆如墨,高鼻薄唇,端的是一张如玉的俊秀面庞。
他微微敛睫,那颗痣便恰到好处的露了些媚意,摄人心魂。
元妤仪一怔,谢洵的话显然在她意料之外。
完全意外。
但又确实有那么几分道理。
见她神情似有动容,谢洵心中松了口气,又道:“就算真的要和离,也是回京之后的事,可是殿下现在便急着与臣划清距离。”
说着,他的话音一顿,眼底闪过一丝苦涩,声音也低了些,“原来殿下早已厌弃了臣吗?”
谢二公子自诩年少早慧,在豺狼虎穴里长大,除了洞察人心之外,还有一点长处,即清楚地知晓自身优势。
譬如那具皮囊,又譬如公主对他沉默内敛的固有印象。
谢洵从前不屑用这些外在之物获取他人的怜悯与同情,现在则是例外。
青年面色苍白,淡漠清冷的眉眼间染上自卑与疲惫,高挺的鼻梁嵌在棱角分明的脸上,微微隆起一点不明显的驼峰,薄唇早已抿成了一条线。
眼下泪痣冲淡五官的隽秀,谢洵沉默地看向站在面前,呼吸可闻的少女。
元妤仪鼻尖仿佛被清冽熟悉的白檀香萦绕包裹,寸寸不得逃脱,偏偏双脚仿佛凝固,几乎要被吸进那双漆黑眼眸。
“不是,我没有……”
谢洵的眼睫浓密纤长,宛如一把小扇,闻言心中一动,诱导似的引她回答,语调却还勉力维持镇静。
“殿下说没有,没有什么?”
元妤仪微仰起下巴,正撞上男子直白的目光和他微颤的眼睫,少女心神未定,一愣。
谢洵眼底郁色更深,流露出两分自嘲,“是臣太自负,如微臣这般的可怜虫,只是平白污了殿下的眼罢了。”
元妤仪的远山眉蹙起,下意识摇头,将那盒藕粉糖糕强硬地塞到他怀中。
“谢衡璋,我从来都没有厌恶你。”
第34章 心疼
不远处烛火爆开, 炸出一小撮火星,少女清澈的目光却从未改变,神色郑重。
“我想和离, 只是因为你我之间情谊不深,从前或许有些微动心,却也并非伉俪情深,如此拖延下去平添猜忌, 只是负累。”
元妤仪定定地望着面前人,重复一遍, “世间情爱最是难测, 但我并未厌恶你。”
谢洵紧绷着的脊背微松,想要替她撩开被风吹乱的鬓发, 脑海中思绪叫嚣, 终究是理智占了上风, 他垂眸看向怀中的食盒。
“既未曾厌恶, 殿下日后便不要避臣如蛇蝎了,可以吗?”
安静片刻, 谢洵语调更轻, 又道:“起码这一路上, 还是夫妻, 这也是臣唯一的请求。”
元妤仪微怔, 心头竟鬼使神差地泛起莫名的苦涩,他的意图无非是好聚好散罢了,和她的想法倒是不谋而合。
“那是自然。”
谢洵悬着的一颗心终于回归原位, 心底因她的回答升起一丝诡异的期待与庆幸。
此去兖州朝夕相处, 他愿以命相守,元妤仪并非那等冷硬之人, 她会看到他的诚意。
倘若不顺利,他也会想尽一切办法,留下她。
“明日还要早起赶路,殿下早些休息。”谢洵面容沉静,朝她躬身还礼。
元妤仪神思微恍,想到什么似的,随口问道:“你今晚在……”
话至嘴边,她看到远处守着火堆的昳丽男子,又咽了下去,点点头道:“你也是。”
她原本想问问谢洵在何处休息,但恍然想到同行人中还有个卫公子,他们二人是至交好友,想来会同将士们另扎营帐。
谢洵看着元妤仪折返回马车休息才放心,转身朝刚搭起的营帐走去。
眼见火堆的火焰快要熄灭,卫疏又添了把柴,饶是天气回暖,夜宿山林也实在算不上什么人生幸事,平日赏歌听曲的贵公子此刻打了个哈欠,生出一分淡淡的后悔。
巴巴地跟来,真是受罪啊。
费心费力打了两只山鸡,刚烤好就被谢兄拿走去给公主献殷勤,让他这个还未成家的人看的都有两分眼热。
卫疏百无聊赖地扒拉着火堆,再抬眼时去讨佳人欢心的驸马爷已经回来了,手里还拎着一个精致的食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