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祖啊佛祖,信女适才多有冒犯,
您大人有大量,就把刚刚那个都忘了吧。
——
“午时会有素斋,殿下若不嫌弃,可在寺中用膳。”
住持慈眉善目,语调温和,若不是庭筠知道他每年收了皇室多少香油钱,怕真会觉得他是位超脱俗世的高僧。
“那便谢过住持了。”
二人客套过后,住持离去,庭筠将门掩上,堂中便只剩了她一人。
金身佛像端坐莲台之上,眉眼慈悲,烛火若金灿日光,它在云巅之上俯视众生。
庭筠淡淡看了一会儿,便如常地跪于蒲团之上,双手合十,静音闭眼。
周围的一切都静的出奇,似乎只有树上积雪落下的声响和树叶被风吹动的沙沙声,还在昭示着时间的流逝。
但这幽寂并未持续多久,一道开合声响起,耳畔便传来隐约的衣摆摩挲。
紧接着,白檀香萦绕,一只手撩起了她垂在肩头的一缕发。
“怎么开始信佛了?”
熟悉的嗓音若幽冥低语,让庭筠心底的火一窜而上,涨得眼眶涩痛异常。
她压下所有心绪,掀了些眼皮,挥腕打落了那只手。
他站起身来,走向佛像前,燃了三支香略微敷衍地拜了一下,然后插入鼎中。
“你可真闲,自己那边的事还不够你忙的吗?”
她像是在说他谢商派人去陇州要将他抓捕回京的事,又好像在意有所指些别的。
庭筠轻嗤一声,转身看向来人:
“竟然亲自来了,我是不是该身感荣幸呢?温大人。”
温屿安的目光流连在她身上,笑道:“你好像对我的到来并不惊讶,或者说……那些消息,就是故意让我知道的吧。”
“不是很惊讶,但还是有些意外的,毕竟我也是在赌而已。现在看来,我倒是低估了自己的分量了?”说到最后一句时,她语间的嘲讽不加遮掩地溢了出来。
温屿安蹙了蹙眉,像是有些拿不准她的态度,到底有没有知道些不该知道的。
庭筠心中了然,毕竟她们抓了李明月,从她嘴里肯定是抖搂了出来他们的合作关系,那么面对一个“叛徒”,她不该如此心平气和。
“所以……那些事都是假的对吗?”
——只是为了引他出现。
“半真半假。”庭筠笑的愉快,“除了订亲,其他都是假的。”
“不要和我开这种玩笑,谢筠,这并不好笑。”
温屿安沉了面容,一步步向她走近,他一向温润的眸子仿佛压抑着一场朔风骤雪,却又被他硬生生堵在界限,
他抬起双手,握住了她纤瘦的两臂,轻声仿若情人絮语:
“中原的冬日太长了,你那么怕冷,一定会喜欢江南的……”
他的手臂渐渐收拢,将她锁在怀中,他像因为接二连三超出他控制和预期的事,理智已到了临界值,而显得有些不顾一切的偏执来:
“没关系,这里怎样都没关系……你很快就会忘了…我会让你忘记的。”
他埋在她肩颈,像在蛊惑:
“跟我回江南,回……!”
毫无距离的拥抱被一瞬隔开,他抬手拦住了那只握着金簪就要刺向他脖颈的手,迷离褪去,眼中霎时清明,近乎怒不可遏:
“!你要杀……”
血肉被捅入声同时响起,刹那间,那话被硬生生截断,他眼中的怒意被震颤和深切的痛苦替代。
金簪的那只手还被控制着,另一个长袖覆盖的手,却握着匕首,深深地捅入他的胸膛,然后,在她冷冽的目光下,由嫌不够般再次捅入。
而后她被温屿安一掌击落,摔在墙边,砰地一声,木架粉碎,砸在她身上及四周。
因为运功只会加剧他的伤势,所以温屿安根本下不了多大的手。
外面听到了动静,似乎有一拨人正在靠近,就要冲进来,却被温屿安的大喝止停:
“滚!!”
他吐出一大口血来,脏了月华般的衣。
“回……回哪儿?”庭筠低低笑出声来,
“回你的昭国去吗?————淮王容安。”
他因痛楚而失去淡然的脸,闻言却有一刹怔愣。
“你的反应很快……若不是手再往上一些就要被你发现,这把匕首现在捅进去的,就是你的心脏!”
周身的疼痛都好似麻木起来,庭筠却觉得难得的快意:
“若非我无能,你欠了我几条命,我便要杀你同样的次数!”
他大概觉得,连李明月都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所有人都以为他是叛国,她究竟是从何得知。
其实她早对他有所怀疑,但一直无法确定,也找不到他不忠的动机是什么。
直到婚前,江南西有次无意说起,自己幼时和温屿安还是好友,后来他生了场大病很是畏寒,加上要求学,温家就将他送往了南边的关麓书院。
“这一去就是好多年,直到他三年前回来,哎哟,那可真是男大十八变啊,他小时候那叫一个普普通通,现在居然长成了这幅样子,就连我也要逊色三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