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未正面进攻过一次,却能轻松避开他所有招式,游刃有余地像是故意要击垮他的傲气。
“狂悖之徒!”白渊手背青筋紧绷,周身妖力暴涨,长戟瞬时直指他心口。
介嗔痴静立原地,直到戟刃离胸膛仅一圈之距时,他微转手腕,缭绕在枯枝周身的黑雾卷起风雪,在刹那间若海啸侵袭。
尽管白渊及时后撤,也没能幸免,被妖力狠狠击退在墓前,他半躬下身,温热的血淅沥落在雪上。
眨眼间,那个身影便来到他面前,那根脆弱地几乎一折就断的枯枝,抵在他喉前,仿佛在无情嘲弄他:
“你只需要回答我一件事,为何城北府邸内不见有苏安筠三人?她们一家现在何处?”
青丘白渊原本正怒目而视,却在听到他这句话后,愣了好一会儿,最后像是听到什么笑话般大笑起来:
“你居然你不知道?哈哈哈哈……真是太可笑了,竟向我问这样的问题!”
他恨意昭然地看向他,“你不会要同我说,你不知道自己为何能活下来吧?
他大吼起来:“————是因为有苏安筠!”
“追杀的人之所以找不到你的踪迹,是因为你没有了暴露狐族气息的妖骨!是因为你落入人界他们无从插手!是因为她拖延了族中卧底的刺杀!是因为她……不惜一切地救了你。”
白渊的话语如细密冬雪砸落肩头,可介嗔痴却好似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他像是在讲另一个故事,一个与他经历的截然不同的故事。
介嗔痴握着枯枝的手紧了紧,拧眉道:”你在说什么?”
枯枝尖端往前近了寸许,颈上即刻冒了血:“我没那么好的耐心,回答我,有苏安筠在哪儿?!”
青丘白渊一转之前被他带着走的情绪,变得平静颓靡,他低笑两声,“你想知道?”
他侧开自己的身体,现出被他遮挡的墓碑来,
“那就自己看啊。”
石碑苍凉,刻痕崭新,融化的雪水自上蜿蜒而下,介嗔痴的目光随之缓缓下移,端端正正明明白白地写着:
有苏安筠之墓。
他想起一瞬间不识字了一般,又从头到尾一字一字地看下来,体内有什么东西也随着流失而去,让他的眸中也变得空荡荡。
“她在哪儿?呵,棺材里啊。”
“有苏安筵,她呀,死了。”
白渊找到了有力回击的痛点,虽然这也会让自己难受,但他也绝不会让介嗔痴好过。
“哦准确来说,有苏庶系,也就是口中的‘一家人’,都死了。”
“不知那方筹划已久的谋杀,到现在也没能找到凶手,到最后,偌大的有苏,被那个双腿残疾的给捡了便宜。”
“至于有苏安筠,她就死在距离那片山崖几步路的地方。”
握着枯枝的手臂颓然地垂落,白渊还倒是挑了挑眉,说道:“还有什么想知道的?我都可以细、细、讲给你听。”
面前的人像是陡然失去了所有支撑的人偶,全无一丝属于活物的生气,他的眼瞳中大雾弥漫,僵硬地后退两步,手心枯枝寸寸粉碎,被风一卷,如纸钱燃烧的灰烬。
他转身,迅速消失在视野中。
——
她快的只剩飞掠的残影,一刻不停地奔向客栈。
从坠崖那时开始,心中无时无刻不在沸腾的恨意如不熄的炉火,让他愿付出所有坚持到此刻。
但当他真的等到了这一刻,却被告知,你炉火想吞没的东西早已不复存在,甚至,你的炉火是因错误而燃起———你就是个笑话。
介嗔痴感觉脑海中混乱纷杂,却又空茫一片,他极需找到他的水源、他的明灯——他新的火焰。
客房的门被急促地推开,介嗔痴冲进房间,迫切地寻找那抹熟悉的身影。
没有……没有……怎会没有!
他无序的目光突然在某处顿住。
他走到侧方的桌面,看着杯盏上醒目的血渍,以及,一封简短的字条:
玄彧亲启
赤云峰 始信亭 锡兰在我手中
——玄渊
第40章
剧烈的奔徙之下, 他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冷风灌入胸腔内,像是布满了密集的冰针, 可心中处却又燃烧着灼热的火焰, 使得周身的血液都似乎在沸腾。
古亭的尖角黛瓦终于出现在视线中,介嗔痴止住脚步, 停在了始信亭之外。
常青的松柏随风微微晃动,山顶的古亭与旧路,被雪浅浅覆盖了一层,一切都显得安静而清幽。
介嗔痴淡淡环顾了四周, 随后一步步往亭上而去。
脚印在雪地上留下一串印记, 露出了略显潮湿的土壤。
在鞋尖即将踏上台阶时, 介嗔痴突然顿住动作,瞳中漫上绀蓝流光,黑雾如纸上晕染的水墨, 自他身边轰然炸开。
脚下法阵同时化作牢笼, 试图将他囚困其中,光芒相接一时刺眼, 朔雪与落叶如漫天刀刃, 切下无数草木枝干, 碎叶纷纷扬扬如落雨。
山间景象陡然变换,似翻页的书卷。
洁白的雪地变得杂乱不堪, 原本的无人之境, 一瞬间现身数十位手持武器的杀手,齐齐冲上处于包围圈中心的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