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其乐融融的画面,身处最中心的师徒的处境则显得格外尴尬。
善良大弟子难掩喜色,却作出一副恭敬的样子,“师叔,那我先走了。”
“滚出去!”人群里不知是谁开始喊,逐渐滚雪球一般越来越异口同声,对象是谁很明显。
令旁观者们更加气愤的是,这对师徒依旧平淡自若,脸上一点羞愤都无。
突然,“噤声。”声音带着些微灵力,攥住出声者的喉咙。
终于安静了
舒蕴和叹了口气,“我给过你机会。”
“最后再看一次。”
已经跑远了的乞丐男子突然被浩大的灵力束缚,生生被抓回现场。
大弟子面上的笑容挂不住了,“师叔,这件事过了就算了,强行挽尊实在是没有必要。”
舒蕴和转头看向松柏,“小徒弟,你有看出什么吗?”
松柏点头:“他脖颈后有三个并列的大黑痣。”
“对了。”舒蕴和满意地笑了,温和笑意如春风拂面,吃瓜群众发现这张平庸的脸莫名变得惹眼。
闻言,男子开始剧烈挣扎,但难逃命运,面上的五官开始融化,杂乱得像丝瓜囊的长胡轻飘飘落在地上。
舒蕴和淡淡道:”看清楚了吗。“
这张脸怎么会不熟悉。
大弟子瞳孔地震,这不是他小师弟吗?
随着胡子掉落的还有他口袋里的芥子袋,芥子袋绳口上的禁制被强行破开。
大把大把的金银首饰被倒在地上。
这乞丐的资产足以震碎在场十之八九的“热心群众”。
在小山般的资产上飘着一张赌场欠条。
一目了然。
“走吧,我们去放祈愿灯。”舒蕴和不顾面面相觑的众人,拉着小徒弟转身朝河边走。
“松柏,会觉得这样的处罚太轻了吗?”走着,他突然开口。
松柏:“我看到人群里有其他峰的师兄师姐。”
总会有人想落井下石。
“不是每个人都值得帮助。”他的声音较之前稍沉,宛若西边没有祈愿灯点缀的夜空。
松柏分明从他口气中品到不同意味,正想往深处探寻。
手里突然多了纸条和笔,他半蹲在自己面前,深沉的氛围被他眼中和煦的笑意打破,“来吧,把你的愿望写下去,如果又不会写的字就画图吧,只要自己看得懂就好。”
松柏握着笔,没动,黑漆漆的眼珠子直勾勾对着他,“师尊信吗?”
舒蕴和站起身,微笑着看向旁边被父母簇拥着的孩童,“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也许那些已经飞升的前辈们都在天上看着我们呢。”
说罢,他转身面对小河,“不要让我看到,看到就不灵了。”
松柏不知道现在的两人,哪一个比较孩子气。
她看着手里的字条,想起当时她并未信任这个天降师傅,故意写了个“祝师尊福如东海寿比南山身体健康长命百岁”来试探他。
这句在现代讨喜的祝福语,对修者而言简直是诅咒。
真是孝死了。
她想了想,在上面留下了一句与时俱进的愿望——
[师尊,等我长大之后,你可以当我道侣吗?]
第8章
把写完的字条卷起来塞到祈愿灯里,松柏刚准备把灯递给舒蕴和,一转头看到不远处有人扛着插、满糖葫芦的杆子叫卖。
她拽了拽他的衣袖,抬手指向那边。
舒蕴和去给她挑了个山楂最多的,随后开始帮她给灯点火。
松柏站在旁边,边啃糖葫芦边看他动作,甜丝丝的脆壳下亮红的山楂酸得发指,她面上不显,非常珍视地把整串都咽进肚子里,包括山楂里面的果核。
吃完后,她把竹签子拿在手里,不自觉开始“转笔”,但这个小技术没人看得出来。毕竟在这个还在用毛笔的世界,转笔算是一项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活动。
她观察力极佳,没错过舒和蕴点火时某一瞬间的瞳孔地震。
祈愿灯内部火光摇曳不灭,随着温度升高逐渐升空。
两人静静地站在小河边上,看着祈愿灯越飞越高,直到只能看到它肚子里暖洋洋的火光。
数不清的祈愿灯在天上汇聚,代替星河围在圆月旁边,完整了这个略显阴沉的元宵之夜。
“走吧,我们再去那里看看。”身边的男人开口。
松柏点头,跟着他走向人头攒动的猜灯谜处。
作为一个已经接受九年义务教育加上三年高中教育的准高中毕业生,松柏依旧对这些灯谜一窍不通。
感天动地,没有人会苛责一个五岁的小孩不会解灯谜。
但这难度对活了八百多年的修真界土著师尊来说,简直和吃饭一样简单,回不回答灯谜主要取决于奖品讨不讨人喜欢。
他领着松柏在里面走了一圈,松柏手里多了七八个做工精美的漂亮花灯,隔壁小孩都馋哭了,留下了嫉妒的眼泪。
摊主们目送两人离开,对自己摊子上资深员工们的离去感到悲哀,悲哀中又夹杂着几分喜悦——终于送走了这尊大佛,希望他明年别来了。
离开灯谜区域后,看着不到自己半身高的小人努力地抱着这些花灯,舒蕴和忍不住发笑,弯下腰帮她收进芥子袋。
没想到低头,迎来的不是递来花灯的小手,而是一根插进心脏的竹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