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多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她。“什么?”她反问,“你听谁说的?”
祝安安一时也语塞。“没有听谁说。”以祝安安的理解,一个男生,一个女生,在看台后面偷偷约会,还一起逃学去网吧被家长抓回来,这不是喜欢,还有什么是喜欢?
“所以你喜欢他?”余多反问。
祝安安又不知道怎么回答了,她的喜欢,似乎只是一层最浅显的皮毛,上不了台面。
“……随便吧。”余多似是懒得跟她讨论这个话题,转身就走。
“哎,”没有得到以为的答案,祝安安没忍住叫住了她,“那他喜欢你吗?”
“我怎么知道?”余多的回答总是匪夷所思。
“你不知道?”祝安安简直要生气了,“那你俩天天在看台后面干什么?”
这本是一句戗人的话,余多却思考了一下,说:“……就,讨论一些问题。”
“讨论问题?你难不成跟他讨论物理题?”但还没等祝安安再问,余多已经走了。
既然她也不知道贺尧喜不喜欢她,那说明自己还是有希望的吧。祝安安想。严老师说贺尧肯定是要考去北京的,她如果也能考去北京,那就还是有戏,毕竟余多成绩比她还差。
“你为什么招惹学校里那个男生?”后来余多的姐姐问她,“我跟你说过了,你好好把书念完,别的什么都不要想。”
她什么也想不了,也什么都做不了,无论是当年还是现在。
出来没多久之后就是清明,春雨过后,墓园里一夜之间多了很多新鲜的花。余多带着一束花一路走过来,远远见到了一个熟悉却不太敢相认的人。
“许珍贵。”
许珍贵正在清理墓碑上的浮灰,听见她的声音,起身回过头。余多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她的样子和十年前相比没怎么变,神情也比她们更像当年模样。
“我就知道。”许珍贵笑了笑,神色中没有意外,“前几天,我们还说起你,郑家悦说,怕你走了,我们连面都见不上。我说我不信,这不,被我遇到了。”
第八章 姐姐
“因为有了你,姐姐才变成了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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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珍贵她妈和刘叔叔在厨房做饭,许珍贵看着刘一念在客厅沙发上做作业,一道简单的数学题他咬坏了两根笔都算不出来。许珍贵敲了两下桌子,他就喊:“妈!姐打我!”
“我才懒得打你。”许珍贵说,“打你这种皮厚的,得付钱才行。下次让你妈多给郑老师付点钱,让他把你打老实。”
刘一念叫唤:“我今天不去上郑老师的体育课,爸妈答应带我出去玩了。”
“今天不能去玩,”许珍贵说,“今天我有事。”
“你有什么事?”
“……我和我妈要去给我爸扫墓。”许珍贵说。
“我要出去玩。”刘一念说,“我爸我妈答应的。”
“我妈没答应。”许珍贵毫不纵容。
“你爸早就死了,我爸又没死。”刘一念说。
许珍贵一下子哽住了,气得一瞬间不知道说什么。
“我都听爸妈说了,你爸死了,还有钱留给你呢。我爸说,你现在开店就是用那个钱,妈偷偷留着给你的。”刘一念说。
许珍贵腾地起身,狠狠地打了刘一念一巴掌,刘一念奋起反击也打了她一拳。两人拳脚相向,正巧被端盘子进来的她妈看见了。
“你干什么呀?”她妈惊叫,“别打弟弟啊!”
刘一念放声号哭。
“你看你,好端端的一家人吃饭,你跟小孩一般见识干吗呀?闹得鸡飞狗跳的。”她妈一边摆桌子,一边埋怨道。
刘叔叔也闻声进来,没听见他们吵什么,只能随口打圆场:“刘一念,你又惹你姐生气了,再闹你别吃饭了。”
“那不行!”刘一念嗖地蹿到桌边。
许珍贵站在原地没吭声。
“行啦行啦,快来吃饭。”她妈说。
许珍贵还是没动。她深吸了一口气,说:“有些事可能我妈说得不清楚,或者刘叔叔你不信,那我今天再说一遍。我爸没有钱留给我们,我妈也没有钱帮我开店。当年我们家房子没了,拆迁费也没了,我爸身后什么都没留下。如果您觉得现在留我住在家里是扶贫,那我今天就搬出去。”
她转身出门,又撂下一句:“……我今天自己去扫墓,妈你随便。”
不是每年的清明她都能回来给她爸扫墓,前几年工作忙,只有过年回来,清明和忌日都是她妈代劳的。本来她想着今年她一直在家,母女俩可以借着日子,一起去跟爸说说话,现在也没了心情。事实上,从刘一念出生之后,这些年她们母女俩也很少有机会说知心话了。
刘一念从小就霸道,自从他会叫爸妈会说话之后,许珍贵放假回来,一叫妈,他就哭,准得像个定时闹铃。小孩子敏锐得很,知道这个陌生人跟他分享同一个妈,拳打脚踢把她从自己的妈身边挡开。她妈笑得眼睛都眯起来,说这小子最近抽条了,长手长脚的,还挺有劲。
后来他妈教他喊姐姐。许珍贵不让,一遍遍教他喊自己的名字。“名字多难念,他一个小孩。你让他喊姐姐多容易。”她妈说。许珍贵还是教他喊名字。
小时候郑家悦就曾经跟她说过不喜欢当姐姐。因为只要郑前程一叫姐姐,就意味着他饿了、渴了、拉了、尿了、闯祸了、受伤了,也就意味着郑家悦不管在做什么,在写作业还是上厕所,在吃饭还是睡觉,只要她听见了这一声姐姐,就要第一时间过去收拾弟弟的烂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