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言一瞥了眼闻迟默,轻笑出来,“是挺像。”
“他烧得高,又肺炎,一个人窝在这里挂水怪吓人的,我们就想着是不是给蒋主任发个消息。”
“不过现在你来了,也就用不着了。”
“这瓶得慢慢吊,快了怕他吃不消。吊完了再喊我。”
姜言一点头应好,连连道谢。
闻迟默睡着,姜言一百无聊赖地刷起手机,和其他陪同病患挂水的家属们没差——偶尔去探探那人的额,看看点滴情况,再帮他掖一掖下滑的毯子。
“啪嗒——”一声,闻迟默身侧有东西掉下来,姜言一俯身去捡起,发现是闻迟默的病历本。
翻开,最开始的记录是两年前。
姜言一平时也有些小毛小病,每年总要跑几回医院,但她的病历本至今没换过。
闻迟默却不知道换过几本,这一本也已经快要用完。
姜言一翻到最新的一页,里面夹着挂号单——10月22日,21点23分。
再往前,是在婺里的记录,10月20日,周一,凌晨01点54分,输液,体温38度1。
10月18日,上周六,晚上23点34分,闻迟默回到婺里后直接去了医院输液,体温38度9。
10月16日,上周四,闻迟默第一次就诊,体温39度4,医生开了3天的静脉注射。
中间的10月17日没有记录,因为他赶回了新海。
再往前,贴着一张折起来测听报告。
蓝色的圆珠笔随意在空白处写下了“53”画了两个交叠的圈圈起,边上还有几个笔尖敲在纸上留下的墨点。
而后一个向下的小箭头将“53”与“73”串联上。
“73”的右上角写着一个特别小的数字“3”。
73,是闻迟默现在左耳听力的损失阈值。那53就应该是他之前的损失分贝。
但那是多久之前?
回想起高中那次闻迟默耳朵上的伤,答案不言自明。
十年。
十年间闻迟默的听力从中度下降至重度耳聋。
快吗?
当然。可是为什么会突然……
姜言一不断往前翻,试图找到那个能印证她想法的答案。
但翻到第一页也没找到任何线索。
太久了。他伤得太久了。
她盯着测听报告怔怔出神,直到一只带着凉意的手轻盖在她的眼睛上,又抽走她手里的病历本。
他们谁都没有说话。
等闻迟默想要抽回手时,姜言一的手却覆了上来,用力压住他的手背,让他的掌心紧贴着她发烫的眼睛。
她又哭了。
闻迟默想,他又把她弄哭了。
不知道该怎么办地叹出一口气,用几乎快报废的嗓子问:“你怎么来了?”
姜言一闷在他的掌心里,不肯抬头。
“孟潇找你、来的?”
“嗯。”姜言一说,“你让她下次别找我了,我根本不想来。”
“就算是出于老师对学生的责任,我也不想来。”
“姜言一,你说、什么?”闻迟默问。
哦,对,他听不见……可等她抬起头面对闻迟默,那违心的狠话就说不出口了。
用力摒着呼吸和眼泪,脖子的筋骨绷出倔犟的线条。
喉口微动。
脸上忽而一冰,闻迟默捧着她的半边脸,替她把沾染在眼尾的眼泪擦去。
方才还埋在人手心里哭,这会儿又无情地掸开他。
她红着一双眼问他:“闻迟默,你这样算什么?”
这不是她第一次这么问,却是他第一次面对这个问题。
闻迟默喉结一滚,轻颤着吐字:“挽回。”
“姜言一,”他喊她的名字,小心翼翼地、一字一句地哑声说,“我、不想、放开你。”
-
姜言一昏头昏脑地回到家。
半夜三更想找个人倾诉也找不到,唯一能做的就是让自己忙碌一点,以此来忘记闻迟默刚才那些话。
她擦了桌子,拖了地,煮了泡面,吃完去洗了澡。
还看了一集相声。
可时间慢得令人发指,3点46分,4点08分,5点19分……
她就这么数着一分一秒,枯坐到天明。
看着熹微天光,她不禁感叹:人呐,还是不要沾染情爱的好。
很难想象,如果没有和闻迟默的这一段纠葛,她现在该是多么快乐的小女孩。
姜言一早早到了机构。犹豫、徘徊、踌躇不定,指甲抠了又抠,湿疹挠了再挠。最后还是认命地进了隔壁办公室。
等出来时,正好遇上提着早饭进来的董璐。
董璐捧着她的脸摆来摆去地审视,最后总结:“昨晚没睡?”
姜言一蔫嗒嗒地点了点脑袋,“嗯,没睡。”
董璐嘬着豆浆问,“又是为了霸总?”
姜言一抿着唇咬了咬,从左边咬到右边,又打了个来回后,把脑袋一垂:“董老师,我认错。”
董璐:“flag倒了?”
姜言一闷闷:“快了……”
董璐:“真是完全不意外呢~”
姜言一自己却十分丧气,“可我不知道这样下去到底是对是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