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万大军……这几乎是京畿小半的兵力,且全是最精锐的军队。
慕容景从一开始的意气风发到一下子跌入谷底,整个人变得茫然畏惧,疑神疑鬼,用兵之道讲究“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可他经此一战后,却是谁都信不过,甚至举止开始有异,隐隐流露出疯态。
魏熙帝沉迷道教方术,而慕容景青出于蓝,竟开始将目光放到巫蛊之术上。
宫中严禁巫蛊,可如今皇帝竟带头大行巫蛊之术。
赵嘉宁一度觉得慕容景是真疯了,可她万万没想到,他更疯的还在后头,正如她没想到,慕容景在两月之后,会再度登门造访。
第110章
那时夜已经深了, 当晚下了场雨,伴有雷声,赵嘉宁睡得并不安稳。
半梦半醒间, 忽然听见门嘎吱一声,似乎是有人从外面推门而入。
她以为是听雪,倒也没太在意, 翻了个身继续睡。
可正要再度睡去, 昏昏沉沉间, 却忽然想起今日听雪出宫探亲去了, 并不在宫里!
那推开她房门的那个人是谁?
——她猛地惊醒了!
紧紧攥住被角,她屏住了呼吸,一时间只觉心脏跳动得厉害,咚咚咚,一下又一下,沉闷地敲击着耳膜,像是要从腔子里蹦出来。
脚步声渐近, 她能感受到来人正朝自己走来。
一步又一步……步履却并不平稳, 听声音, 似乎还磕到了临窗的案几……终于摇摇晃晃地走到了床前。
龙涎香混着刺鼻辛辣的酒味,不用多想,赵嘉宁一下子就猜到了来人是谁。
心跳得似乎更快了, 她死死绞紧被子,惧怕到了极点, 倒忽然之间想开了。
左右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与其背对着他,不知道他究竟要玩什么把戏, 不如索性心一横,转身从床上坐起,正对向他!
慕容景似乎没料到赵嘉宁会突然转过身来,醉意朦胧的双眼略睁开了些,身形摇摇晃晃,有些讶异地挑了眉:“啧,原来,是装睡啊。这么晚还不睡?怎么,长夜漫漫,空虚寂寞,想薛钰想得睡不着了?”
刚才大气不敢出,憋得太久,脸都有些涨红。赵嘉宁喘息着,气息不匀地看着他,见他发髻散乱,醉酒后面带潮红,不但衣襟未扣,穿戴不整,且貌若癫狂,举止无状,不禁在心底暗骂了一句:疯子。
两月未见,慕容景似乎疯得更厉害了。
应该说,从他登基开始,他就越来越疯了,到如今,已经是疯得一日千里,疯得判若两人。
撕开温润如玉的皮子,内里是扭曲阴暗的灵魂,被压抑得太久,如今再不需要伪装,可不得变本加厉地疯回来?
她咽了一口口水,抬头逼自己与他对视。
“不知陛下驾到,有失远迎,还请陛下恕罪。只是夜已深,不知陛下深夜到访,所为何事?”
慕容景深深地注视着她,忽然一扯唇角,笑容透出几分诡异:“你猜?”
他越是如此,赵嘉宁心里越是没底,只觉背后寒意森森:“臣妾愚昧。”
他却忽然一掀衣摆,在她身边坐了下来:“其实也没什么,只是朕今晚照例喝了点酒,可不知怎么,喝完之后仍是难以入眠。”
“朕只要一闭眼,就想到潼关岭一战,我军惨败,朕的三十万精锐就这样白白葬送了。朕恨啊,恨李贽,也恨赵王,更恨薛钰!”
“薛钰!”慕容景深深地一闭眼,恨声道:“一想到他,朕就恨得牙痒痒,朕自问从没待人如此宽宥,他在朕面前多次无礼,朕都忍耐了,他提出的一众要求,朕也都一一应允了——可他却仍要背叛朕,他明知道朕平生最恨赵王!却还要勾结他对付朕!诛心也不过如此了!”
他慢慢地转过头来看向赵嘉宁,面目逐渐变得扭曲:“他这么对朕,你说,朕是不是应该狠狠报复他?”
“可朕该怎么做呢?原本计划好的一切,全因潼关岭一战被打乱!朕害怕……朕害怕会不会朕到死也报复不了他!不能将他狠狠地踩在脚底下,给朕下跪认错!这样朕如何泄愤?!”
“虽说朕还有几十万大军,并不是没有机会平乱,可朕好像,已经信不过任何人了……朕的将军,朕的士兵,真的能为朕打胜仗吗?还是都不过是一群酒囊饭袋!要是有天降神兵就好了……”
他眼中渐渐流露出了奇异的光芒,无比兴奋地道:“你知道吗?传闻有一种巫蛊之术,能撒豆成兵,幻化成人形的士兵个个勇猛无比,天生神力,倘若朕能找到这种巫蛊之术,岂不是可以轻松地大败赵王与薛钰了?而那些化成人形的士兵,不过都是些傀儡罢了,既是傀儡,那就永远都不会背叛朕……”
然而那点光芒终究渐渐黯淡下去:“可惜啊,只是传闻罢了。”
“不过没关系,这种巫蛊之术是传闻,可朕却找到了一种真实存在的蛊,名叫噬心蛊……”
“只要将这种蛊的蛊虫种到人身上,便能令他对你言听计从了,因为一旦他违背你的心意,便要忍受万虫啃啮之苦,其痛锥心,发作起来生不如死。薛钰精通各大酷刑,却决不会想到,这种蛊虫发作起来的痛苦,远胜于他所能想到的任何一种酷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