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言蜜语总是悦耳的,她知道他喜欢听这些。这些迷惑人心的话,也可以大大降低他的洞察力和敏锐度。
薛钰再聪明,可依然无法拒绝她的情话,心思一旦沉溺进去,就顾不得留神旁的了。
这样的招数,她屡试不爽,而薛钰,也从不长记性。
她再笨,却在如何拿捏薛钰这件事上,极有天分——当然,是在他仍然喜欢她,而她又没有彻底惹恼他的前提下,所以她看似掌握主动权,实则依然十分被动。
不过为了彻底打消他的顾虑,她还是将刚才发生的事用半真半假的口吻说了出来:“是刚才你进去里面了,我一个人在外面,遇到一个醉醺醺的男人,他一直盯着我看,吓坏我了……好在他后面走了,好在你就在里面,不然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薛钰眯眼,嗓音淬着寒意,只道,“他往哪走了?”
赵嘉宁一惊,察觉出他语气中的杀意,想到他那些残忍的手段,头皮一阵发麻,虽然那个男人是死是活,不关她的事,可她也不愿意看到他因为她落在薛钰手上,被折磨得生不如死,到时候这笔罪孽恐怕要添在她的头上。
她抬头看向薛钰,目光恳切;“薛钰算了吧,他也没对我做什么,看到我大着肚子就走了……恐怕也是喝醉了酒,所以才……我们别管他了好不好……”
她眼睫轻颤,眼中闪过惧色,似乎仍有些后怕:“芸汐姐姐的事,我现在还偶尔做噩梦呢……虽然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可是……”
薛钰喉结滚动,似乎也想起了他们因芸汐所发生的不愉快——每每想到,便觉心底戾气浮动。
他并不后悔剜了她的双眼,剜眼又算得了什么,他只觉便宜了她,要说唯一后悔的,便是做得不够隐秘,或者说是运气不好,偏偏让他的心肝撞见,这是唯一一件不在他预料之内的事。
若按事情正常发展的轨迹,便是他审问完芸汐之后,再将她千刀万剐、慢慢折磨至死,好出了这口恶气,从此她便在这世上烟消云散,而赵嘉宁,从头到尾,都不会有半分知情。
可惜后来阴差阳错,被赵嘉宁撞见了血腥的一幕,她被他保护得太好,几时见过这样的场面,偏那个芸汐惯会巧言令色,而他的宁宁心性单纯,竟被哄得对她真心以待,以至于乍然见到她被剜去双目,一时吓晕了过去,醒来后更是为了她对他说出那样诛心的话,几乎与他反目。
这并不是他所期望看到的,若早知如此,他不会为了一个贱人让赵嘉宁与他生出间隙。这样的错误,他自然不会再犯第二次。
便是真要做什么,也要做得更加隐蔽,背后吩咐下去就是了,面上自然绝不会表露出来:“好,都听我们宁宁的。”
赵嘉宁努力地朝他绽出一个笑,黏黏糊糊地道:“薛钰,你真好……”
她想了想,咬着下唇,故意做出一副十分过意不去的样子,眼圈红红的,倒像是真的对他心怀愧疚:“其实这两天你不在的时候,我想了很多,芸汐姐姐的事,我已经不怪你了,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我怎么,还可以那样对你呢,怎么可以为了外人而不信任我自己的夫君呢,你不会生我的气吧?”
骗薛钰这种事情,她也算是经验丰富,驾轻就熟。
她最知道该怎么让他心疼。
先是认错,再是撒娇,跟着就是掉眼泪。
无往不利。
只要他一旦开始心疼她,那就是他上当的开始。
薛钰低头亲吻了她的额头,叹息道,“傻瓜,说什么傻话,我怎么会生你的气?无论你怎么对我,我都不会生你的气。”
——我会永远毫无底线地原谅你、包容你,只要你愿意留在我的身边。
赵嘉宁轻轻地“嗯”了一声,抬头直直地看向他,眼圈红红的,鼻尖也红红的,浓睫掩映,眸中泛着水汽,许是方才受了惊吓,巴掌大的一张脸,五官精致,面色却异常苍白怯怯,愈发显得楚楚可怜,那样依赖眷恋地看着他,看得他心都化了:“我知道你对我好,那你能不能,一直对我这样好?薛钰,你不可以不要我……”
她咬着唇,泪眼盈盈地道:“你都不知道,我刚才吓坏了,倘若你不在我身边,倘若那个醉酒的男子真的对我生出了歹念,我该怎么办……”
“你说的对,外面的世道那样乱,我根本没有自保的能力,我如今无依无靠,我就只有你了,你不能在我离不开你之后,又不要我……薛钰,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仗着你喜欢我,就对你乱发脾气了,你别不要我好不好……”
薛钰的目光在她的脸上逡巡,眼中辨不出是什么情绪,只问道,“你真这么想?”
赵嘉宁连忙点了点头,眼泪吧嗒吧嗒地往下掉:“嗯……”
娇柔貌美的一张脸,泣泪涟涟地看着他,实在可怜极了。
他并无从她脸上看出任何破绽,事实上她这番话真假掺半,那个用眼神肆意打量她的男人,也并不是子虚乌有,她的确十分后怕,因此流露出来的恐惧担忧全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