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安在黑暗中描摹着他的轮廓,却渐渐觉得有些不对……虽然她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接触薛钰,可在她心里,早已将薛钰的样子描摹过千百遍了……可眼下凭着指尖的触感,“薛钰”的眉骨和鼻梁怎么比印象中低矮了许多……嘴唇也要厚上许多……这完全是一张陌生而平庸的面孔,与印象中的薛钰毫无关联。
怎么回事?莫不是光凭手指描摹,要与肉眼所见相差甚远?还是说,眼前的这个人,他根本不是薛钰!
后面的这个念头甫一冒出来,永安的背后立刻渗出一层冷汗,如果身边的那个人不是薛钰,如果不是他……那她刚才……
不,不可能,黑暗中永安惊恐地睁大了双眼,下床跌跌撞撞地在一个几台上找来了火折子和煤油灯,点亮后颤巍巍地举到床边。
火光映照下,床上的男人微张着嘴,口诞沿着嘴角缓缓流下,在烛光下泛着晶亮的光泽。
一副极平庸的五官,若是拿他与薛钰比,衬托之下,则平白显现出几分粗鄙丑陋。
于是落在永安眼里,竟是半分都入不得眼了!
床上的人哪里是薛钰,分明是从头到脚,没有一丝相关,可她刚才,刚才还……
永安浑身颤抖,狠狠地摔碎灯盏,“啊”地一声尖叫出声。
采薇等人原本只是在远处候着,并不曾上前,可永安的这一声动静实在太大,凄厉愤怒至极,于是连忙上前察看情况,一开门,只见永安失魂落魄地站在殿门口,双唇哆嗦着,只是问道:“薛钰……薛钰他人呢?”
采薇被这一下给问懵了,小心翼翼地开口道:“世子……世子不是在里面么?”
永安闻言倏地抬头,眼神冷得吓人,失态地嘶吼道:“里面的人……他根本就不是薛钰!”
采薇闻言脸都白了,连忙差人打探情况。
片刻后有小太监过来回禀道:“公主……世子,世子早在一刻钟前便和他夫人离宫了。”
采薇等人见状呼啦啦地跪倒一片,连连磕头求永安饶恕:“许是奴婢弄混了,阴差阳错,让赵嘉宁替世子解了药性……”
永安深深地一闭眼,指关节被握得咯吱作响,咬牙切齿地挤出两个字:“薛、钰。”
第26章
那晚永安的荒唐事传到魏熙帝耳里, 魏熙帝大发雷霆,下令处死一干知情人等,那名假太监更是被处以极刑, □□三千刀才断气。也只有采薇采兰,因永安执意保她们,才免于死罪, 只不过永安也因此被拘禁在宫中, 罚抄经卷、闭门思过, 连素来宠爱她的魏熙帝, 经此一事,也对她冷淡了不少。
朝野上下对当晚的事众说纷纭,纷纷猜测一向备受圣宠的永安到底是犯下什么样的大罪,竟然会触怒向来对她十分纵容的圣上,后来不知怎么,竟将此事与薛钰联系了起来,大约是有传言称那晚薛钰离宫时神色有异, 且是赶在宫门将将下钥时才匆忙离宫, 回府后更是闭门不出, 似乎是那晚在宫里发生了什么事。
当然到底发生了什么,众人也只能做个猜测,事实如何, 恐怕只有当事人知道。
——
难怪外界传言纷纷,连薛剑都觉得, 自家主子自从那晚从宫里回来,就变得十分得不对劲, 具体不对劲在哪儿,他也说不上来, 只是时常走神,又莫名动怒,譬如原本是在好好作画,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就生了恼恨,摔了笔,泼了墨,弄毁了画……
将将就要画成,栩栩如生的一副笼中鸟,临了却偏给毁了,他看着都觉可惜:“主子,好端端的,这是怎么了?”
薛钰闭眼靠在圈椅上,淡如水的阳光照在他的脸上,他的一张脸十分俊美,偏眉心微蹙,似有烦心事:“笼子画不好……”
薛剑愣了下,随即笑道:“咱们把鸟画好就成了,笼子有什么打紧的呢。”
“要紧。笼子画不好,困不住雀儿,反倒困住了我的心。”
薛钰只是觉得他的心,似乎是乱了。
他明明知道她骄纵、她恶毒、她愚蠢——可悲的是他明明知道,却依旧对她做了那种事……
是,那晚的事完全是阴差阳错,他也完全可以将那晚的失态归咎于药物的影响,永安是该死,可他自己……也该死——为了那一点潜藏在心底最深处,隐秘而又见不得光的心思。
呵,何尝是见不得光,那些心思,连他自己都直面不了。
其实那晚,赵嘉宁不光是用手,永安那个贱人,不知从哪里弄来那些药,药性烈得很,光。。不够,赵嘉宁俯下身,含住了他的……
无辜委屈的眼神,水光淋漓的唇瓣,薛钰从没想过赵嘉宁会那样对他,就像他从没想过她的唇齿会让他几乎丢了性命。
那等滋味,他如今每每想起,都难以按捺下心底的躁动。
如果说那晚的事还可以用药物作解释,那么在那之后,午夜梦回,赵嘉宁的身影总是挥之不去,她的一嗔一笑,她柔声唤他的名字,嗓音娇软,身子更是软,手若无骨,缠蛇似得贴上来……自然,最柔软的还是她的唇瓣……
她说他喜欢他……之后的梦境更是荒唐,乃至于不堪入目……
之后他汗水淋漓地从梦中惊醒,月光的清辉落在床边,他靠在床头,胸口剧烈地起伏,忽然脸色一白,起身一把掀开锦被,一眼望见床上那一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