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楼当然记得,那是何铭雪去世的那段时间。
“这和谢姐姐有什么关系?”
周祁锐:“那段时间,谢安然也在国外,这几年,都是她陪在我妈身边,将我妈的消息告诉我的。”
“她帮了我很多,我欠她个人情。所以在得知她回国想自己建立公司的时候,我就想着能帮就帮,把人情还了。”
“……”姜楼转过来,垂下了眼,“那她肯定和阿姨关系很好…”
“我选的你,姜楼,”周祁锐将她的脸转过来,一字一句说:“我从一开始,就认定你了。”
“关于她的事,我没和你说清楚,是我的错,对不起,我会注意和她保持距离的。”
姜楼眨了眨眼,小声说:“我也不是要你保持距离啦,就是我不知道你们之间的事,我以为…”
“你以为我喜欢她?以为我和你约定一年婚期是在等她吗?”周祁锐笑了问。
心思被戳穿,姜楼眼神飘忽,想将头转回去。
但周祁锐不允许,他将她的脸抬起来,低头吻了上去。
他扣着她的下巴吻了很久,也很深,分开的时候他稍稍偏头,用拇指轻轻擦了擦她的唇。
这个动作一直仰着头,就算有周祁锐的支撑,姜楼的后脊椎也不免有些僵,已经开始发酸了。
“傻子。”周祁锐说。
姜楼被吻得有些喘不上气,但还是忍不住反驳:“你才是傻子,大傻子!”
周祁锐勾唇:“好,我是大的,你是小的。”
“都说了我不是!明明就是你什么都不说,一直让我猜!”姜楼结结巴巴地,气势反而不减:“猜、猜错了也不能怪我,是你的问题。”
周祁锐垂着眼笑了起来,喉结上下滚动,胸腔也不停上下起伏着。
姜楼低下了头,将脸埋进他的胸口,嗡声嗡气地说:“你还笑……”
“是我的错,是我什么都不说,让你一个人承受了这么久,也是我一次次往后退,想试探你的态度,反而让你伤心,也是我从不表明自己的心,让你一直没有安全感……”
周祁锐深吸了一口气,慢慢吐出来后,说:“我才是那个傻子。”
抓着他衣领的手渐渐收紧,姜楼靠着他,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两个人的心不再变得遥远,而是紧紧地贴在了一起。
她突然意识到,自己从来都没有质疑过周祁锐对自己的爱,而是讨厌着两个人的心之间隔着界限,而彼此都不愿意靠近。
不过现在她靠近了,这之间不再拥有界限,两颗心也找到了彼此。
-
回到京北的时候,年关将至,雪依旧往下飘着,已经在地上铺上了厚厚的一层。
姜楼踩着雪,走进了两人一起住了多年的房子。
意外地,房子里灯光明亮着,有人在。本以为是周祁锐找的保姆,靠近的时候才发现是宁肆。
姜楼有些惊讶,一时没开口叫她,只是僵在原地,没有动作。
宁肆察觉到有人进来,转身,看到并肩站着的两人,神色从质疑,慢慢变得柔和了起来。
“回来了?”
周祁锐点头:“嗯,回来了。”
“追上了?”她的目光从周祁锐身上转移,慢慢挪到姜楼的身上:“你原谅他了?”
感觉到自己的手被身侧的人握住,姜楼的思绪慢慢回笼,她看向周祁锐,笑着承认:“原谅他了。”
其实在得知真相的时候,她真的愤怒过,也质疑过,但当她看到一向镇定自若的人居然在面对自己的时候变得小心翼翼,她的怒火被浇灭了,转而变成了悲伤。
周祁锐不该是这样的,他应该在自己提出离婚的时候和她辩论,和她提出条件,他应该保持着从容不迫地态度,就像他将所有真相摆给自己看的时候。
但他没有,自始至终,他都在挽留。
姜楼怀疑过这是否是一场新的骗局,但心脏和灵魂的反馈告诉她,这是真实的,爱是真实的。
只是两个胆小鬼碰到了一起而已。
宁肆的视线在两人身上游动,最后叹了口气,说:“一起过年吧。”
除夕当天,三人一起聚在厨房里,包着饺子。
在饺子慢慢填满盘子的时候,宁肆戳了戳身边的周祁锐,吩咐:“去买几个硬币来。”
周祁锐慢条斯理地将手里的饺子包好,才回答:“不去。”
“家里没有,你得去。”
“......”周祁锐将饺子放回盘子里,盯着宁肆说:“妈,想把我支开的话,借口能不能上点心?”
“你也知道我是想把你支开啊,滚滚滚,看着你就烦。”宁肆已经没了耐心。
周祁锐拍了拍手上的面粉,无声笑了下,无奈:“行,那我就去买几个硬币吧。”
随着周祁锐身影消失在门口,姜楼看向宁肆,有些疑惑:“妈,你把他支走干什么呀?”
“你为什么原谅他?”宁肆包饺子的速度未减,依旧很快速的,很准确的包着,“我以为做出这样的事的人,不值得被原谅。”
姜楼愣住,不知道是因为宁肆的话惊住,还是因为她对周祁锐的态度。
“不是这样的,您对他有误解,”姜楼垂眼,嘴角带着很浅的笑:“他是个骗子,但也是个傻子,明明比我还不会爱人,却在我小时候一直教我怎么爱,妈,你知道怎么爱一个人吗?”
宁肆的双眼忽地空了一瞬,她在脑海里找着这个答案,在自己的经验里找着能够回答这个问题的最佳解法,但回忆被翻起来时候,她只能想到那场车祸的样子,还有周景辰最后决定同归于尽的决绝的眼神。
她找不到,只能很轻地摇了摇头。
“那您知道怎样恨一个人吗?”
沉默良久,她点头:“我知道,我恨过。”她不只恨过,而是一直恨着。
“那您在我和周祁锐身上看到了吗?”
她忽地呆住,姜楼的话让她的记忆再次定位,回想起了上次她站在门口,看着书房里伤心欲绝的女人。
很明显的,当所有的真相展现出来的时候,姜楼质疑了,否认了,愤怒了,甚至撕心裂肺地哭了。
但当她对上她的双眸,劝她离婚的时候,姜楼说的却是:“我肯定了他。”
“我想找他聊聊,我和他不能就这么算了。”
......
她的呼吸不自觉地加重,手上的动作也变得慢了起来,最终饺子没有包好,被她的指尖戳破了,废了一张饺子皮。
“...我以为,这是一场利益。”就像她和周景辰一样。
姜楼摇了摇头,将包好的饺子放回盘子里,重新拿了一片饺子皮递给了她:“这是胆小鬼的把戏。”
没人教过他怎么爱人,也没人真正的留在了他的身边。胆小鬼便戴起了面具,用着勇者的样子去试探和索求,祈求得到永恒不灭的爱。
但他不知道的是,自己的面具早就掉了,从他爱上女孩儿的时候,他就已经用了自己最真实的样子,没有隐藏。
是胆小鬼,同时也是勇者。
只是在接受真相的过程中,需要两个胆小鬼一起向前。
“回来了,在聊什么?”周祁锐从外面进来,抖了抖身上的雪。
他将手里的烟花桶举起,看着姜楼:“给你买的,玩不玩?”
姜楼的眼睛一亮,连连点头,“玩,我去洗个手!”
周祁锐将烟花桶放在一侧,来到了她的身边,将口袋里的硬币丢进了烧开的水里:“十枚硬币,够了吗?”
他问的宁肆。
宁肆:“真穷。”
周祁锐也不否认:“没办法,身上也没塞几块钱,得先把老婆哄了。”
洗手的动作一顿,姜楼瞪了他一眼,反驳:“我又没要你买!而且我也没生气啊!”
周祁锐笑得很欢,伸手想去捏她的脸,但想到自己的手有些冷,最后只是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是用来感谢老婆为我说话的。”
意识到他的意思,姜楼的脸蹭的一下红了起来,迅速洗完手逃离了现场,抱着烟花桶出去的时候,不忘丢下一句:“我才没帮你,你自己去解释!”
周祁锐将硬币捞* 起来,递给了宁肆,神色淡淡。
“儿子,你知道她怎么评价你的吗?”宁肆将硬币包进饺子里,缓慢地问。
周祁锐没回,等着她的下文。
“她说你是胆小鬼。”
周祁锐挑眉,对这个称呼有些讶异,但想了想,最后只是低笑了一声,认可地点了点头。
“我是。”
宁肆看向他,眸子里多出了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神色:“你不是。”
“你比我勇敢,你比我会爱人。”她一字一句说着,在话音落下的时候,她忽然想起了被自己遗忘的那段记忆。
属于少年时,她和周景辰的记忆。没有利益,没有杂音,没有车祸,没有铁锈味的那段。
下课铃声响起,她从楼上往下看的时候,跌进了他的双眸。这段记忆实在是太久远了,久远到,她都忘了自己和周景辰还有过这样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