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七年前，是他主动走进去的，就算土地的主人没有设下任何防备，但依旧拥有放逐的权利。
就算过往经历相似，姜楼也绝不应该成为他这副模样。
她应该做自己喜欢的事，应该成为自己想成为的人。
再次抬眼，周祁锐将视线落在了不远处的佛像上。他其实从不信这些东西，但这一次，他想求些什么。
垂落的双手僵硬地抬起，他颤抖着，双手合十，许下了一个几乎不会许的愿望。
他希望女孩儿过自己想要的人生。
“哥哥！”耳边响起姜楼的声音，隔绝了一切声响，切实的落进了周祁锐的耳朵里，带着难以掩盖的欢欣。
周祁锐缓缓睁眼，看着正小跑着朝自己赶来的女孩儿，感觉周围的一切都开始虚化，只有姜楼的身影清晰无比。
“哥！我们去逛逛周围吧！”
阳光落在眼底，周祁锐的视线没有挪开女孩儿半分，他几乎是下意识张开手，稳稳地扶住了朝着自己冲来的人。
其实是姜楼先进入他的领地的，一次又一次，不管有意无意，都是她先闯进来的。
姜楼站稳身子，没注意到周祁锐眼里流转的情绪，说着自己刚刚听到的：“刚刚听别人说，周围有很多小活动来着，我想去看看。”
低头迎上她希冀的目光，周祁锐低哂一声，点了点头。
“对了，你为什么不过去礼佛啊？浴佛不是能消除烦恼么，”姜楼走在周祁锐身侧，问：“你天天忙到这么晚，肯定有烦恼的吧？”
见她一本正经猜测，周祁锐忍不住反问：“你怎么知道我有烦恼？”
“你要管这么大的一个公司，而且在京北有这么多人都看着你的举动，迎合你的、讨厌你的都有，我不信你没有烦恼。”
“这么了解我？”周祁锐眼角微扬，俯下身在她耳侧问：“那你呢？属于迎合我的还是讨厌我的？”
两人的距离突然靠近，姜楼呼吸一滞，连忙往侧边退，却被周祁锐一把抓住，带回了自己，姜楼心脏猛地打鼓，看着被周祁锐紧握着的手腕，呼吸都乱了一瞬。
周祁锐松开手，若无其事说：“要撞到人了。”
“嗷，谢谢你。”姜楼抬手贴上右侧脸颊，想尽快消除掉脸上的热意，却不想身边的人视线还是落在自己的脸上的，一愣，脸红得更彻底了。
“不准看我！”姜楼警告，但因为脸颊绯红，没有一点威慑力。
喉间忍不住溢出一声笑声，周祁锐点头：“行，不看了。”
两人继续向前走着，也许是时间关系，此时的人流量格外的多。
小心穿梭在人群中，但还是时不时会有人会从他们中间穿过，逐渐的，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大，姜楼回过头去看的时候，已经找不到周祁锐的身影了。
周祁锐呢？
人群还在不停地涌动，各式各样的人从姜楼的面前经过，但她就是找不到自己熟悉的人。
压下心里的不安，姜楼摸出手机打通了周祁锐的电话。
但无人接通。
这一刻，姜楼恍惚回到了自己第一天开始正视巴黎的时候，那时她站在巴黎的大道上，路上的车辆来回穿梭，行人也一个个从她的面前走过，没人在意她的存在，也没人落来任何一道视线。
她好像一个站在图景外的人，看着另一个空间里发生的事，又像是一个站在图景中的——只不过这个图景里只有她一个人，她成了那个无法融入的异类。
“哥...”姜楼慌了神，嘴里不停念叨着，四下寻找周祁锐的身影。
但行人太多，姜楼逆着人流去寻，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但不管怎么努力，她就是找不到。
她好像又被抛弃了。
隐藏在心底的，十六岁那年的经历好像突然席卷而来，想将她碾碎般的倾盖而上。
姜楼停下脚步，呆愣在了原地，眼前是不停移动的人流，脑子里却是不停浮现出来的、刺耳的言论。
-
“你们知道吗？姜楼她妈死了，她爸也不要她了。”
“真的吗？那多可怜啊？”
“你懂什么！他爸喜欢的本来就不是她，现在住在姜家的叫姜听，那才是真的千金。而且我听说，姜楼不接受这个事实还打了姜听。”
“啊？不会吧？姜楼还会打人吗？”
“怎么不会，前不久林煜不就被她打了吗？”
“好像是哦，我看到了，血淋淋的！”
“再说，这些都是我妈告诉我的，怎么可能是假的，而且我还听说，其实他爸从来没喜欢过她娘俩，是她妈一直不离婚一直熬着，以前结婚的时候就是她妈逼迫才结婚的。”
“现在落得这个境地本来就是报应。”
......
-
她以为自己忘记了，时间应该磨平一切的。
但当时那些议论的人的嘴脸，还有玩味的、鄙夷的、看着某块肮脏垃圾的视线，为什么依旧这么真实。
没人站在她身边，她想伸手去抓，就连空气都避之不及。
胃里开始翻江倒海，姜楼忍不住弯腰，强压下心里的恶心与不适。
几乎是条件反射一般，很小声的，呢喃喊出某个姓名。
第30章 周祁锐，你牵着我走
她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想到他， 只是下意识地，在过去顷刻间向她压过来的时候，连带着一起出现的。
但和那些言论和眼光不同， 是唯一一个她能想到的，能够伸出手去抓的存在。
她想到了他， 以一种极其狼狈的状态。
“周祁锐...”她嘴里默念着他的名字，这个以前从没期待过什么的名字。
“姜楼。”
破开周遭一切吵闹繁杂， 周祁锐的声音自身后传来，吹过来的风带着丝丝寺庙的烟火气， 很香，带着些蛊惑意味，如梦似幻般。
“姜楼。”一只手紧紧拉住了她的胳膊，将她的身子转了过来。
姜楼怔愣抬头， 金框眼镜后的双眼正一动不动地盯着她， 他的目光难得落上了几点阳光， 纯黑的眸子微微闪动， 女孩儿站在其中， 成为了唯一的存在。
“哥...”姜楼脸色很白，眼里的恐惧与无助还没有散去， 只能低喃着喊他。
周祁锐轻声回复：“嗯。”
“哥哥...”姜楼仿佛在确认什么， 继续喊着。
“在。”
“周祁锐。”
面前的男人一顿， 唇微张，目光第一次带上了几分迷茫，“你叫我什么？”
下一秒， 没再犹豫， 姜楼直接向前一步，彻底抱住了他。
她抱得很紧， 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像是深陷冰窟的人突然在缝隙里发现了一缕阳光，渴望的、疯狂的、想把这唯一的温暖塞进身体里一般的去掠夺。
“周祁锐！”姜楼埋在他怀里，一遍遍喊他的名字：“周祁锐周祁锐周祁锐！”
也许是她的声音太过于明亮，周围的人时不时投来几道探究地目光，但周祁锐没在意，只是缓缓抬起手臂，回报着这个拥抱。
紧紧地，毫不掩饰地回馈与珍惜。
他合上眼，将头埋在了姜楼的肩窝，低沉的声音微微颤抖，回应着她：“我在。”
这道声音像是突然刺进过往的一把利刃，将她畏惧的、不敢面对的、那段几乎被黑色淹没的过往刺开，落地的时候，随着逐渐铺开的光亮落在地上，掷地有声。
眼泪再也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将积攒了数年的情绪一并带了出来，洪水般的无法抑制。
“周祁锐...我以为我又被丢下了...”带着哭腔的声音落入耳膜，周祁锐只觉得心脏突然被扯了一样，带来了强烈的痛感。
“对不起。”周祁锐轻抚着她的后背，一点点安抚着面前满是裂痕的女孩儿。
“是我走开了，对不起，以后不会了。”
他不轻易低头，也不轻易向他人说这句话，但这一次，他面对着姜楼，彻彻底底地将自己放了下来，他承认自己的错，承认自己刚刚无耻的行为，承认自己为了确认他在姜楼心里的位置，故意走开。
他利用了姜楼害怕被人丢下的弱点，来达成自己可憎的满足感。
可当一切都朝着他的预期走的时候，他又后悔了。
怀里的人哭得实在是太伤心了，似控诉般，让他不得不审视自己，审视自己这个无比自私自利的家伙。
“对不起。”周祁锐再次说道，尾音微颤，却清晰肯定。
不知道说了多少遍，等到怀里的人没再继续哭，周祁锐才松开这个怀抱，去看她。
那双红色的眼睛还噙着泪，看上去可怜又无助，却反而装下了他，周祁锐忍不住伸手去擦她脸上的泪痕，在感受到指尖传来的湿意与凉意后，他愣住，手不由停顿了几秒。
在这极为短暂地时间里，姜楼反握住他的手，十指交握，抓的很紧。
“周祁锐，你牵着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