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很轻,几乎带上了哀求的味道。
姜楼从来没见过他这个样子,直接呆住了。
“周祁锐,你怎么了?怎么今天一直心不在焉的。”姜楼双手握住他的手,满是担忧。
通过皮肤传来的温度温暖又干燥,周祁锐闭了闭眼,回握住她:“…没事,不用担心。”
“最近方达那边新开了家网红餐厅,姜小姐还没吃饭吧,饿不饿?需要先吃个饭再回去吗?”一直开着车的罗彦开口,透过后视镜看了眼后座的两人,补充:“我有预约,能直接过去。”
从刚刚开始,周祁锐就一直在说着要不要去其他的地方,从他的神情中可以看出他好像在犹豫着什么。
但他在犹豫什么?是有什么事瞒着她吗?
姜楼绷唇,试探开口:“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她晃了晃他的手,语气变得强硬:“周祁锐,你和我说啊,别瞒着我。”
他转头,看着她。
这神色太过于熟悉,几乎和几年前的那一场大雨重叠,姜楼心里一沉,一股无助与不安涌上心头。
抓住他的手慢慢松开,姜楼愕然:“……你有什么事在骗我吗?”
第65章 阿楼,离婚吧
车辆慢慢拐进地下停车场, 两人一起下车,一直到走进家门都没有说话。
姜楼问的那个问题没有得到任何回答。周祁锐只是很平静地将目光移开,但这个行为无疑在告诉她, 这个答案一定是肯定的。
心里升起一股无名火,姜楼停下脚步, 看着走在身前的人。
男人的身形依旧,可能是因为今天在下雨, 让他整个人看上去冷冷清清的,分外疏离。
“周祁锐, 你为什么不回答我。”姜楼叫住他。
他脱下身上的长风衣,挂在臂弯上,并没有转身:“你不是已经知道答案了吗?”
“什么答案?”姜楼上前几步,伸手想去抓他。
但周祁锐只是很随意地往侧边挪了下, 避开了她。这个动作不大, 只是很轻微的迈了一个步子, 连风都没带起来。
姜楼抓空了, 心也随之往下一沉。
“你说话。”姜楼的声音已经开始颤抖了, 她盯着周祁锐的侧脸,眼里憋着一股情绪。
“你说话啊。”
“说话!”
她的声音在质问中一句句提高, 直到双手紧紧抓住周祁锐的胳膊时, 才咬着下唇, 强忍着开口:“你告诉我…”
这一声带着哭腔,周祁锐不自觉去看她,却正好对上了女孩儿发红的双眼。
闭了闭眼, 周祁锐伸手盖上她抓着自己的手, 慢慢用力,几乎是引导着, 带着她松开了。
“…去我的书房待会吧,”他的嗓音低低的,满是疲惫,“我还有事,先走了。”
“……”
说完,周祁锐转身,朝着屋外有去。
姜楼呆在原地,目光落在被他放下的手,像是失了魂一样。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到底发生了什么?
周祁锐这段时间的不对劲到底是因为什么?
姜楼找不到答案,对方从不开口告诉她自己的处境。
思绪一片混乱,忽地,她将视线转向了楼上的书房位置。
他说去书房待会。
想不明白这之间有什么关联,但脚下已经开始动作了。顺着楼梯一节节往上,姜楼第一次觉得自己的脚步太重了,每往上一步,就沉重一分。
来到书房门口,和周祁锐所说的一样,并没有关门。房门虚掩着,白色的灯光从里面洒出来,照亮她脚尖处的一块地。
她看着,心里莫名生出一种不安,潜意识里好像有个声音在拒绝,告诉她不能推开。
但不推开,两人之间依旧隔着一面墙。
她伸手,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门。
整个书房的布置依旧简约冷清,左侧墙壁上镶嵌式的书架上摆满了书,两张办公桌和办公椅,桌上还摆了一盆绿植。
除了右侧新摆了一架钢琴以外,就再没什么特别的地方。
说起来,姜楼都不知道周祁锐会弹钢琴,是在分开的这四年级学会的吗?
脚步慢慢移动,姜楼走到了一款杏色的办公桌前,这是周祁锐在她的要求下,为她添置的一张桌子,为了在她高三那年好好督促她学习。
桌上空荡荡的,只有两份被封起来的文件夹,一份什么字也没有,另一份上面只写了两个字:万姜。
姜楼将它拿起来,认认真真的看着上面的文字。从万姜最开始起步,何铭雪和姜泽先将万姜一步步做大做强,再到后来何铭雪幕后,万姜改名,乃至何铭雪去世以后,万姜的股权结构和高层领导,所有的信息都详细得不能再详细。
她慢慢的翻着,看着上面的批注,目光落在了倒数的一页纸上。
上面是她的信息。
准确来说,是在姜楼搬到周家后,所有能够掌握的信息。
她的喜好、习惯、忌口,甚至是在巴黎以后交的朋友、慢慢改掉的习惯,上面都有记录。
一行红色的批注映入眼帘,是周祁锐留下的:可以利用她得到万姜,让她与万姜断绝关系。
然后是一条条设计好的计划。“收回插在万姜的眼线,切断供应链,借投资获得万姜股份……”
“………………”
从脊椎深处生出震震寒意,姜楼紧紧捏着那几张纸,完全不顾及纸张已经变得褶皱,文字变得扭曲。
她站在原地,感觉自己浑身上下都被破了盆冰水,寒冷麻木了她的四肢,太阳穴突突直跳,脑子里阵阵晕眩。
脚下发软,她下意识撑着桌面,手指一松,纸张跌落,四散开来。
她缓了缓,急切地拿起另外一份文件,胡乱的将里面的纸张抽出。
是结婚协议书。
……
“我可以帮万姜,但你需要和我结婚。”
“一年里,你扮演好我的妻子,应付我的家人。”
“爱你的人不会怪你,只是会等你勇敢起来。”
“逃避从不是贬义词,谁都有逃避的时候。”
“对不起,我来晚了,以后再也不会了。”
“以后不管你在哪,我一定来找你。”
……
一句句话像是尖锐的针,刺进了她的脑袋里,带来一阵阵刺痛。
所以一切都是假的。
是她当真了。
她还在傻乎乎的为了解释准备了好几天,傻乎乎的考虑着周祁锐的处境,傻乎乎的一次次为周祁锐心软。
茫然地抬头,视线却模糊得厉害,呼吸声从耳际传来,起初是轻微的声音,慢慢地,声音变得密集,变得沉重。
他从来都没把她当真。
从一开始,他只是在利用她,这场婚姻也是如此。
是她当真了,以为这会是一段短暂的幸福,让她有家可回,有人能依靠,能敞开自己的情绪,受伤了有地方能蹲。
她贪念着这段关系,却不知这之间从来没有所谓的感情。
对方也仅仅把她当成一个工具。
她突然觉得好可笑,自己的一生就像是个笑话。
从离开姜家,住进周家开始。所有的一切好像都被安排好了,她只是按* 照别人的想法一步步走着。
她知道这段关系不纯粹,掺杂着利益,是一场时长为一年的合约。但两人待在一起这么长时间了,周祁锐的表现,自己感情上给出的反馈,都告诉着她可以变得美好,可以期待,就算有所隐瞒,是能说开的,能理解的,就算真的说了伤人的话,也应该是不想让对方难过的。
可事实摆出来的时候,一切都和她想的不一样。
周祁锐骗了她,他又一次骗了她。
姜楼说不出话,只觉得心脏正在猛得跳动,双腿也止不住的打颤。
渐渐的,耳边传来一阵阵声响。嘲笑的、指责的,叹息,憎恨,全部向她砸了过来。
一张张似笑非笑地脸又出现在她的眼前,将她团团围住,过往被她抛在脑后,藏在深处的记忆被翻起。
脑子里蹦出了和以前无二的想法,她想逃,她不想再呆在这里了。
跌跌撞撞从书房跑出来,姜楼扶着门框,抬眼的时候看到了宁肆。
她的神色很平静,但眼睛里带着疲倦与心疼。
姜楼红着眼睛,看着她,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她其实没有想哭的冲动,所有的情绪都应该是发现被骗后的愤怒与憎恨。
这一刻,她应该恨的。
恨所有的一切,恨这一切发生的地方,恨京北,恨自己不长记性,恨自己愚蠢至极。但眼泪却像是卸了闸一样,不停地往外流,越是忍耐越是无法控制。
“阿楼…”宁肆开口唤她,声音微微颤抖。
姜楼想扯一个笑给她,可这笑容让她看上去更加的狼狈。
“您知道吗…?”她开口,才惊觉自己的嗓子已经哑了,简单的一句话都让她的喉咙生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