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宫阙藏青_不胜九【完结】(15)

  她极小心地拿温水,一点点清洗,即将倒酒之时,迟疑了一瞬,才低声开口。

  “会有点痛。”

  下一刻,幼青拿起烈酒毫不留情地浇了下去,顿时她掌下的手指微微蜷缩,手背青筋越发分明,只是却没有挣扎分毫,倒是省了幼青按的力气。

  “痛吗?”幼青问。

  殷胥没抬头:“有点。”

  幼青顿住,抿唇:“有蜜饯。”

  常喜没明白这位薛大夫,可能是他见识浅薄,蜜饯可以止疼吗?

  殷胥轻嗯了一声,就没有下文了,也没有伸手去拿蜜饯。

  常喜这才松了口气,他就说么,陛下不爱吃这甜腻腻的蜜饯,蜜饯不能止疼,这时吃它作甚,薛大夫这人也是奇怪。

  幼青瞧着这一幕,掌心微微攥紧,很快收回了目光,没再说话,飞快地上药,刻意地保持着距离,直到包扎最后一步,两人的手不可避免相触。

  她的指腹,碰上了他的掌心。

  殷胥顿住一瞬,柔腻温滑的触感,连同她袖中淡淡的香气都在此刻无限放大。

  他蓦地忆起,那些藏在缝隙里近乎遗忘的旧日时光。

  她棋下得不好,又喜欢同人下棋,每每到要输之时,她就会耍赖撒娇,盖住他的手不许他下。

  那双明眸弯弯,是外人未曾见过的放肆又骄纵。

  她扑过来覆住手的瞬间,如同现在,柔软和馨香一齐扑面而来。

  殷胥的指尖,微不可见地轻蜷。

  幼青匆匆后退左手拉开距离之际,殷胥的手微动,蓦地反握住了她的手腕。

  顿时常喜睁大了眼。

  丹椒瞪大了眼。

  幼青罕见地不知所措,只知道望着眼前人,她很少见这样的殷胥。

  记忆中的太子殿下总是淡然而从容,柔和而没有一丝攻击性。

  而现在他掌心炙热的温度,透过覆手的层层纱带,灼烧在幼青的腕上,连带着他身上幽幽的檀香。

  细微却极富侵略性。

  “要不要入宫?”

  常喜、丹椒张了张嘴:“……”

  幼青愣了下,脑中顿时纷乱如麻,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殷胥已经松开手,淡淡地垂下眼:“宫中最近在建女医署,薛大夫医术精湛,所以朕才有此一问。”

  常喜、丹椒顿时松一口气。

  原来是这个原因啊,吓人一跳,还以为陛下放下之前的恩怨,想纳人入后宫。

  幼青垂下了眼,深深呼吸,敛尽方才乍起的波澜,平静道:“承蒙陛下看重,臣女恐是难堪重任,不宜入宫。”

  殷胥握着书卷,指节略叩紧,片刻之后他应了声,低头看着书。

  温度瞬间降下来,幼青起身请辞,殷胥没有再抬头,唯有丹椒忙忙地跟着幼青追了出去。

  这时里间宫人走出来,道了声,“启禀陛下,太后娘娘醒了,有话想同陛下说。”

  常喜见状也识趣地没有进去。

  殷胥放下书卷,随着宫人进去之时,太后已半坐起来,拿着那几页幼青写得满满当当的宣纸,半晌神色复杂地叹了声。

  “这孩子倒是实诚。”

  不想着邀功,药方灸法也不藏着,就都这么事无巨细都写出来了。

  殷胥道:“她一直如此真诚。”

  说起这个,太后就想起先前之事,于是将手中纸页一放:“正好有一事,哀家要好好问一问你。”

  殷胥垂首听言。

  “哀家起先只唤了沈夫人进来,你何故紧跟着进来?哀家要沈夫人诊治,沈夫人还没开口,你倒先替人拒了又是何意?”

  殷胥认错道:“是儿臣之过,一时冲动未考虑周全。”

  冲动?心里早算计了好几遍了吧。

  太后怎么会不了解她这个儿子,他就不是个冲动的人,所谓“冲动”做的这些,不过是怕她为难薛二罢了。

  “在皇帝心中,哀家就是那么个不辨是非之人?哀家难道不知道,当初退婚与那孩子无关?还会故意苛责人不成?”

  连番三个问句下来,殷胥这回是真心实意道歉:“是儿臣狭隘了。”

  太后叹了口气,怕不是狭隘,是关心之情切切,一时什么都忘了。

  怎么这帝王家偏出情种。他倒是关心人家,人家在意他吗?

  太后道:“毕竟分别三年,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不要过分执着了。”

  殷胥眼眉微垂,半晌应了声“嗯。”

  太后一看就知,这是根本没听进去,于是含蓄提醒道:“沈夫人已经成婚了。”

  殷胥应声:“嗯。”

  太后欲言又止,皇帝怎么看也不像是在意这话的样子,不会想着强取臣妻吧,只能又暗点道:“人言可畏,有损道义的事情还是不能做。”

  殷胥道:“儿臣知道。”

  太后心道,这也不像个知道的意思,该说的话都说尽了,左思右想片刻,太后拿出一本佛经,叮嘱道:“平日多念念。”

  清心寡欲些,别想着欺负人家了。

  殷胥领了佛经,出了里间,路过外间的桌案时却顿住。

  常喜候在外面,也不知里面太后说了些什么,但能很敏锐地感知到陛下此刻心情不大好,却不明所以。

  只是见陛下放下佛经,一直望着桌案上那盘金灿灿的蜜饯。

  常喜以为薛大夫留的这盘蜜饯碍了陛下的眼,正要唤人撤下时,却被制止了。

  下一刻,殷胥抬手捻起一颗蜜饯,缓缓放进了口中,纷杂的思绪暂静下来。

  燕云苦寒,边疆动乱,当年的他纵是再无能,却也不能看着她抛弃所有,与他一同等待生死未卜的未来。

  长安虽有万般不好,但有一点安定。

  他怀着必死的心而去,唯以遗力许以她父亲官运亨通,不卖女求荣。所想便是纵他已亡,她若嫁人,也能嫁得如意,余生安宁,是很好的结局。

  他却没有算到,他活着回来了,而她已另嫁他人。

  沈文观虽不出众,但品性不坏,是个可安稳渡余生的良人。

  甜丝丝的滋味在唇齿间蔓延,兴许是太甜了,余韵泛上渐渐酸涩,殷胥右手的伤口开始后知后觉地作痛。

  照君子而言,应当全他人之美。

  可他不是君子,是个卑劣的小人。

  佛缘更不强,领悟不了至高境界。

  不得不承认,他就是不愿舍下。

  殷胥想起了旧事,那会儿她刚学了几年医,满腔纯挚的热情,碰上了个溺水的孩童,终于救活了之后,却被孩童的父母揪着讹钱,他挡了一刀,伤在了右臂。

  后来,她很可怜地坐在床边,小小的脸上满是愧疚,一边啪嗒啪嗒掉眼泪,一边不住地看他的右手,问他是不是很痛,又不住地跟他道歉。

  她哭泣的眼神,殷胥永远忘不了。

  他便说疼的时候,吃颗蜜饯就不怎么痛了。她年纪虽轻,又岂会被这种骗小孩的谎话所骗到?她分明不信,却还是拿了蜜饯。此后每一回他受伤,她都会记得。

  直到今日,她也没有忘记。

  殷胥更愿意相信,她心中也许还有那么一分挂念着他。

  只要她心中还有一丝放不下,就有可破开心防而入的空隙。

  第二日,长宁便被唤了过来。

  殷胥坐在南窗之下,海棠树影在微黄的茶汤里轻轻摇晃,见长宁来了,殷胥抬手亲自为长宁倒下一盏茶。

  长宁警惕地看了一眼,没敢轻易接过这茶,事出反常必有妖,指不定是什么为难的事要她去做。

  “皇兄先说,有什么事求我。”

  殷胥也不啰嗦,拿出一张叠起的宣纸轻轻推了过去。

  长宁狐疑地接过,打开看了一眼,立刻阖上,又为难她,要约人不自己约,搞那么多弯弯绕绕的。

  刚想拒绝,长宁一抬眼,又对上对面之人的目光,顿时话又转了个弯。

  这样子,若是她不应,还不知道要想什么办法见人。

  “我只负责传这个话,她* 会不会答应,我就不能保证了。”长宁道。

  殷胥道了声谢。

  长宁品了品了这口价值昂贵的茶,起身就去寻幼青去了。

  第12章 她要离开。

  晌午日光摇摇,竹影浮动。

  午后,本该午憩一阵子,幼青却是辗转睡不着,于是又捡起了书卷来看。

  玉葛正在杌子上做针线,忽地想起昨晚深夜才归这事,便顺口问了起来。

  丹椒本来在修整琉璃瓶里刚采回来的菊花,闻言蓦地抬起了头。

  “昨晚……”

  话刚出口,丹椒觉不大妥当,又去看幼青的神色,见幼青没有斥责的意思,就笑着继续道:“玉葛姐姐不知道,昨晚可发生了好多事儿。”

  玉葛笑道:“快说。”

  丹椒骄傲道:“昨夜夫人治了太后的头疾,给陛下包扎了伤口,陛下一时高兴,还想让夫人入宫做女医官呢!”

  沈文观正好过来,走到廊下时,便隔着雕花的窗户听见这朗朗的一句话,顿时冷汗冒了出来。


  哦豁,小伙伴们如果觉得52书库不错,记得收藏网址 https://www.52shuku.net/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托啦 (>.<)
传送门:排行榜单 | 找书指南 | 甜宠文 破镜重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