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好大。”
林满杏诚实地说道:“也好漂亮,有很多我从来没见过的花。”
“那当然了,那破村子能跟这里比吗?”
想到那个不是人住的鬼地方,于景焕忍不住又埋怨两句,“要不是被死老头子赶到那边,我都不知道世界上竟然还能有那么……”破烂的地方。
话说到一半,于景焕忽然想起林满杏之前的十八年就一直生活在这个破烂地方,他话音一顿,连忙又改口:“不过现在好了,你以后跟我住在这里,你想看什么花有什么花。”
“这里都是你家吗?”林满杏又问。
“对啊。”
虽然平常这些事情没什么好炫耀的,但面对林满杏,于景焕还是有些控制不住自己想要孔雀开屏,释放魅力的冲动,他一副很是无所谓的样子,说:“这整个庄园,还有那边、那边,那片湖,包括后面那片树林,都是我家的。”
于景焕一边用余光偷偷瞄着林满杏的反应,一边又清了清嗓子,说道:
“不止这里,京市其他地方也有十几个庄园别墅,市中心还有一些顶楼平层和公寓。出了京市,大大小小的房产也有几百个吧,国外也有一些,太多了我也记不清。你要是喜欢我——喂,林满杏,你去干嘛!”
还没来得及明示林满杏,于景焕就感觉掌心一空,接着他就看见林满杏和那条狐狸往斜方向处的一个花圃屁颠屁颠地走过去,显然一开始注意力就压根没有在他身上。
于景焕脸顿时一耷:“……”
大爷的,他还不如一盆花?
于是,于景焕也抬步跟了过去,只是他还没来及念叨林满杏两句,就看见她微微踮起脚,仰着那张因为晕车有些苍白的脸,去闻那簇开得正盛的粉玫瑰。像是只在林间漫步的小鹿一样,少女的鼻尖也跟着翕动了两下。
而看着这副情景,于景焕眼神也不由地恍惚了一瞬。但紧接着,他就又看见林满杏兴奋地转头看向他,那双原本因为周途劳顿而有些疲惫的眼睛,此时亮晶晶的,黑白分明,干净极了。
她朝着他粲然一笑,明亮的眼睛都弯成了两道可爱的月牙,语调更是不加掩饰的惊喜和喜悦:“于景焕,这个花好香呀。”
“……你这么喜欢啊?”
少女仿佛璞玉般未经修饰的天真和野性,让于景焕忍不住更加靠近,他觉得自己只是被林满杏这么看着,心就好像都软成一滩黏糊糊甜腻腻的糖浆。
于是,于景焕又走近两步,让林满杏得以站在他的身前。他虚虚地环着她,看着林满杏那双玻璃珠般晶莹剔透的眼睛,他的声音也不
由自主地温柔了几分。
“那你喜欢的话,以后我让人每天都换不一样的,你每天都可以闻。”
听到他的话,林满杏肉眼可见地更开心了,眼睛像是倒映了星子般闪着亮光,连鼻梁两侧那红褐色的小雀斑也显得明媚极了。
她仰着脸看于景焕,很有礼貌地又问他:“于景焕,我可以再摸一下你的花吗?”
“摸啊,你想摸就摸。”
她的眼神都让于景焕越发心动,心脏跳得砰砰快,声声如擂鼓响在他的脑袋里。
一时间,于景焕的目光也从原先的悸动逐渐变得幽深晦涩起来。于是,他回应林满杏的同时,不由地低下头,离那像是果冻一样软弹的嘴唇也更近了。
“以后这些都是你的,你想怎么——”
“咚!”
“还以后这些都是你的!”
却在这时,一声重重的,拐杖砸在地上的声音骤然响起,老人的呵斥声紧随其后。惊得于景焕还没来得及下嘴,就下意识抬起头,仿佛被打扰了进食的野兽一样,眼神都危险警惕起来。
但当于景焕看见面前的人后。
“……靠,你怎么在这儿?”
于景焕先是有些惊讶,但很快表情就转换成不耐烦了。
“我不在这儿我在哪!”
于塍又一次重重地摔了一下拐杖,接着又抬起拐杖就往于景焕小腿上不轻不重地敲了一下,吹胡子瞪眼地骂:
“死兔崽子,老子还没死呢!就琢磨着把家产往别人手里送,你现在真有出息,长能耐了啊!”
于塍越说越气,他指着于景焕就又是一通骂:
“我就不应该过来看你,一看你这样子我就来气。大庭广众的……你好意思啊你!你看看你像什么样子!三个月,这三个月你都给老子学了什么回来?看我今天不抽死你个混账东西!”
说着,于塍就又抬起拐杖准备给于景焕来两下。但那雕刻圆滑的梨花木还没来得及碰着于景焕,就被他一把抓住,于塍用力抽了好几下,都没能把拐杖抽回来。
“死老头子,够了啊。”
之前被抽于景焕也就由着他了,反正他皮糙肉厚。但现在林满杏在这里,于景焕不可能让她看到他那么狼狈的样子,他紧紧抓着于塍的拐杖,冷着声道:
“走之前已经给我抽进医院了,我一回来你又开始了是吧?信不信这次我把你书房里头那些草也全给烧了?”
“……你敢?!”
一听他的话,于塍血压顿时就又上来了。
书房里的那几盆蝴蝶兰他一直宝贝得不行,每天都是他自己浇水施肥,掉一片叶子他都心疼得厉害,更别说这几盆花已经延迟开花半年了,他更是愁得厉害。
结果呢,这死兔崽子上次烧他头发到现在都没长出几根也就算了,现在他又说要烧他的花,他是真知道怎么扎他心窝子!
“你敢烧我的花你信不信我抽死你!”于塍怒目圆睁。
“你敢抽我就敢烧,你看我敢不敢!”于景焕也不甘示弱。
“于景焕!”
于塍被他气得要吐血,喊于景焕的名字都差点要喊破音。
只是,当于塍的目光注意到于景焕身旁那个傻愣愣看着他们吵架的女孩,他立刻就又想起等会儿的要事,到底还是决定先忍耐下来,秋后算账。
于是,于塍冷哼了一声,不再跟面前这个糟心玩意儿呛声,他没好气地说:“看在你今天刚回来的份上,我现在先不跟你吵,看我后面怎么收拾你。”
“现在,赶快给我滚去吃饭,然后洗完澡,带着你旁边那个来书房一趟,听到没有!”
*
“林满杏,我们先去吃饭。”
于景焕拉着林满杏就往里走,一边走一边絮絮叨叨地说:“吃完饭我带你去我房间,你洗完澡我再洗……喔,还有你那只狐狸,到时候我找几个女仆把它一起洗了,毛上全是土,脏都脏死了。”
“嗷嗷!”
似乎听懂了于景焕在嫌弃她,跟在林满杏脚边时不时甩两下尾巴的狐狸立刻就又从后面绕到于景焕旁边,爪子一伸,就在他的鞋子上划了几道。
同样,林满杏听到他的话,也忍不住微微皱起眉,她问:“于景焕,我有房间吗?我后面可以自己一个人住一个房间吗?”
“干嘛不——”
下意识地,于景焕就想说干嘛不行,但他冷不丁地想到什么,顿时就红着耳朵改口了,他梗着脖子,说话的语气很是理直气壮:
“什么一个房间?你过来当然是跟我一起住了。林满杏,你以为我家很有钱吗?哪里有那么多空的房间给你住啊?”
说到这里,于景焕想着自己会不会糊弄得太明显,于是他又很硬气地说:“房间早就住满了,这些女仆都是三四个人住一个房间,我让你跟我一起住,也是不想委屈你,知道吗林满杏?”
“可是你家不是很大吗?你说外面的小树林都是你家的。”林满杏又问。
“租的。”
于景焕张口就来,他继续脸不红心不跳地撒着谎:“那些是我家的,但是都是我家租的,就白天能待一会儿,晚上就不行了。晚上大家都得回去挤着睡觉,女仆是四个人一个房间,我是少爷,我有特权,可以一个人睡,但是多一个更好,省钱。”
“那好吧,我听你的。”
林满杏乖乖地应了一声,接着她又蹲下身,伸手摸了摸狐狸的脑袋,唉声叹气的,巴掌大的脸蛋子,好不惆怅:
“林元宝,你晚上不可以去小树林,你以后只能睡我和于景焕中间了。”
“……”于景焕眼皮一跳。
他看着林满杏蹲在他跟前,念经似的跟面前的狐狸说话,一瞬间怀疑自己刚才是不是空耳了。
不是?
谁睡中间?!
*
虽然在回来的路上,于景焕就有幻想过这样的场景。
但是当他看见林满杏带着一身热乎乎的水汽从卫生间里走出来时,他还是忍不住像个傻子一样,眼睛直勾勾地黏在林满杏的身上。
林满杏像什么呢?
有的时候于景焕觉得她像水豚,像企鹅,做什么事都慢吞吞的,好像情绪很稳定,又好像只是因为她不太聪明。
有的时候于景焕又觉得她像蘑菇,像土豆,营养不良、矮不隆冬的一个,蹲在地上要是不仔细看,可能一脚就踩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