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点都不疼吗?你的手上不都——”乔斯佰的话,止于他看见林满杏那张好像是吃过人一样,红通通的嘴唇。
“……”乔斯佰眼皮猛地一跳。
“你要吃吗?”
林满杏说着又从披着的外套兜里掏出几颗车厘子就要递给他:“好多都摔烂掉了,汁都流出来了,有点脏脏的,好可惜。但是这几颗是还在半个碗里的,你要吃吗?”
说着,林满杏又往自己鼓鼓囊囊的嘴巴里塞了一颗,“很好吃,chuichui的。”
“好吃你就……多吃点。”乔斯佰艰难地朝她扯出一抹牵强的笑。
他五指一张,立刻松开了握住林满杏的那只手。站起身,看见自己手套上那点红的时候,乔斯佰都还感觉一阵恍惚。
他刚才做了什么?他怎么会蠢到以为林满杏手上那是血?
想到这里,乔斯佰又低头看了眼,昏暗的光线下,林满杏散着头发蹲在地上,手还有嘴都是深红色的,让人不禁幻视电影里面女鬼吃人的场景。
乔斯佰忍不住攥紧拳头,想要用掌心的刺痛来让自己清醒一下。他今天晚上就不应该出来,更不应该叫住她。他这跟自讨苦吃有什么区别?
他不能跟林满杏再说一句话了,他得走,他现在就要走,他现在就要把自己弄干净。
于是,乔斯佰转过身就准备离开,可没走两步,他忽然就又停了下来,内心开始天人交战。
最后他深吸了一口气,去而复还。
“林小姐,麻烦您站好。”
乔斯佰二话不说就将人提溜起来,确定林满杏站直之后,他看着地上的一片狼藉,自己身上的一片狼藉,还有林满杏脸上手上的一片狼藉,只觉得脑袋一阵眩晕。
尤其是这一片狼藉,还是这种让他厌恶的颜色,乔斯佰只觉得更眩
晕了。
不行,他受不了了,他真的受不了了。
“我来帮您处理干净。”
说着,乔斯佰双手压着林满杏的肩膀。他的本意是想让林满杏站稳,并且用这个动作提醒她不要乱动。
但是乔斯佰没想到,林满杏立刻就抵触地抓住他的手想掰开,她蹙着眉道:“你压着我头发了,我有点疼。”
于是,话音刚落下,林满杏手上刚才捡起被摔烂的车厘子而沾到的深红汁水,尽数抹在了他的手背上。
看见这一幕,乔斯佰心脏猛地一紧,瞳孔也好似针扎似的一缩,他几乎是凭借着本能收回手,可他忘了,他的手套还被面前的人抓着。
于是——
“啪”
本来还戴在男人手上的纯白手套,在两人的目光中,掉落在地上。
林满杏怔怔地看着男人手背上那好像是烧伤留下的,几乎蔓延整个手背、像是烫伤又像是烧伤的丑陋疤痕,迟钝地眨了下眼。
“不许看!”
乔斯佰立刻就将手背到身后,他目光慌乱,没有了任何伪装后,他的神情都失态得狼狈。
他又咬牙喊了一声,“不许看!”
第61章 小村姑也能让糙汉哥养一养吗?“哥。……
二楼主要是几个佣人的房间,以及主楼内佣人们临时休息的地方。
不仅是乔斯佰,像女仆长菲奥娜,于塍的老助理李宏等等,都是住在二楼,以防有什么临时状况需要处理。
在今天以前,乔斯佰从没想过自己会主动邀请别人进入自己的房间——他已经在于家待了十年了,于塍和于景焕都没有来过这里。
可今天……
乔斯佰看着穿着白色娃娃领睡裙,外面披了件显然不属于她的,都快到大腿一半的外套的林满杏,只觉得手背上的瘢痕好像又开始发烫。
而现在,他竟然会邀请林满杏进来……想到这里,乔斯佰就不由地对自己生起一股极度的厌恶。
他今天晚上到底为什么要出去?如果他不出去他就不会碰见林满杏,如果他不碰见林满杏,他就不会不小心脱掉手套,如果他不脱掉手套,他就不会……
就不会在他嗤之以鼻的傻子面前,暴露自己的弱点,这么狼狈、这么丑陋。
“你房间的味道跟于景焕的房间不一样。”
一进门,林满杏就闻到一股她说不出来的奇怪味道。她回忆了一下,很像前些天被于景焕带到医院做检查时闻到的。
“是医院的味道。”
“是消毒水,林小姐。”
回到熟悉的房间,被熟悉的消毒水味道包裹着,乔斯佰这才感觉混乱躁动的心情勉强平复了一些。
只是当他看见镜子里自己那张被泼了橙汁,长发一搓搓的,脸颊上还有着橙子果粒纤维,他的嘴角还是忍不住抽了两抽。
虽然刚才很崩溃,但乔斯佰还是很崩溃地把林满杏搞出来的那片狼藉收拾好了,至于现在……
乔斯佰看向林满杏,她正看着他挂在墙上的某幅画出神,对下来即将发生的事情还一无所知。见状,乔斯佰狭长的眸光闪过一抹幽深和狠意。
他是该收拾收拾林满杏了。
……
三分钟后。
“还要洗多久啊?”
林满杏站在卫生间的水池前,“哗哗”的水流从她的指间淌过。已经不知道被人抓着手洗了不知道多久,旁边的消毒液都不知道抹了好多遍,林满杏觉得自己的手,就好像是炖在锅里炖了一个下午的猪蹄,快要入味了。
可站在她旁边的乔斯佰却依旧神情严峻,他的两只手已经换了一双新的防水丁腈手套,修长的手指正揉搓着林满杏的指缝,恨不得给她方方面面都消毒了。
“我不洗了,我要回房间了。”林满杏实在有些心烦了,她看着自己那双都有些皱巴巴的手,尝试把手缩回去。
“马上就好。”
乔斯佰紧紧握住她的手腕,不让她有逃走的机会,直到确定她的手彻底干净了,他这才又拿出条一次性毛巾,替她擦手。
而就在这时,乔斯佰看见林满杏仰着面,卫生间明亮的灯光下,她那乌黑的发丝都变得金灿灿的,她睁着那双圆溜溜的,跟玻璃珠似的眼镜,冷不丁地问他:“你会玩打手背吗?”
她这句话中的某个词语让乔斯佰眼神一暗,他感觉自己的手背好像又有着隐隐的刺痛和灼热,他垂眸不去看她,只是问:“……林小姐你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林满杏:“因为我刚才看见你的手背了。”
乔斯佰动作一顿,眼睫也跟着颤了颤,他先是道:“真是不好意思,我的手吓到林小姐你了。”而后,他收回手,像是想要将波动的情绪一起丢出去一样,他将那张一次性毛巾扔进垃圾桶里。
可林满杏后面的话,却让那些情绪又涌了回来。
“没有吓到,我见过很多这样的手。”
她那不以为然甚至是习以为常的语调,让乔斯佰有那么一瞬间甚至开始期待。
“我觉得你的手,打手背会很厉害。”
说着,林满杏的手指,又轻轻地戳了两下男人大掌外包裹着的手套两下。在乔斯佰瑟缩着手就往回收时,她却一把抓住他的手腕。
“因为村里的嬢嬢说,有茧子有疤子的手,都是好手,能干很多活,什么都会。”
乔斯佰能感觉到她的手指指尖是怎么隔着丁腈手套,在他的手背上打着转。顿时,他感觉到那曾经被浓硫酸浇过折磨的手背,好像又开始灼痛。
“你好像也什么都会,你会煮好喝的奶茶,你还会一下子就把地板收拾干净。”
可又不仅仅是灼痛,乔斯佰还觉得痒,很痒很痒。像是有人拿着羽毛在那几乎都要坏死的皮肤上扫过,瘙痒的同时,还激起一阵隐秘的战栗。
“不像我,于景焕天天说我的手像猪蹄,都是肉。他老是捏我的肉,好烦。”
他应该要甩开她的,可乔斯佰却觉得自己的手这时候好不听使唤。而不听使唤的,还有他的大脑,它让他很想听林满杏把话说完。
很想,从中得到什么聊胜于无的慰藉。
“你的手比我厉害多了。如果你用这双手去我们村打手背,你就是手背大王。会有很多小孩子跟在你屁股后面吃辣条。”
他的手终于被她放开了,乔斯佰觉得这时候自己应该立刻把林满杏赶出去,他要好好洗一下澡,消毒一下,然后……然后再戴上那双手套,遮住那上面丑陋的疤痕,好像这样就能遮住他那些不堪的回忆。
可他做的却是——
摘掉了刚才那只被林满杏握在手里的那只手的手套,艰难却还是忍不住开口问她:
“可你不觉得、你不觉得恶心吗?”
“什么恶心?你是在说你的手吗?”
林满杏有些不理解,“可你的手不是很干净吗?你还一直戴手套,为什么会恶心?……你是不是上完厕所没有洗手?”
想到这里,林满杏不由地有些嫌弃,她有些别扭地又问:“你可以说清楚一点吗?为什么恶心?你真的上完厕所没洗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