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芙凝心存感激,便想将排骨做得好吃些。
剁排骨,洗排骨,洗菜,切菜……
她一个人忙前忙后,傅北墨走到灶间门口看姐姐不来烧火,便绕到灶后。
“嫂嫂,我也会烧火。”
“好。”
面对指责,她做过的会承认;没做过的,自然会与理据争。
但面对温暖的善意,她眼眶忍不住发热。
大半个时辰过去,颜芙凝煮好了饭菜,一一端去堂屋。
“北墨,你能不能帮我去喊娘他们来吃饭?”
“可以。”傅北墨应下,走到堂屋门口,抬手做喇叭状,“娘,哥,姐,吃饭了!”
房中正在说新婚夜事情的婉娘与傅辞翊听闻,应声而来。
唯有傅南窈没动静。
傅北墨便出了堂屋,去房门口喊她:“姐,你还吃不吃饭了?”
“不吃。”傅南窈侧过身,背对着门口。
傅北墨也来了气:“不吃拉倒。”
那么好吃的排骨,他刚才尝过,忍不住将手指头一并吞了去。
姐姐不吃,正合他意。
换错新娘终究是大事,傅婉娘虽然已经接受颜芙凝是她的儿媳妇,但不能很快回到之前的相处状态。
是以,饭桌上,大家都很沉闷。
傅南窈没来吃饭,颜芙凝便将菜夹了部分出来,放去灶间温着。
待他们四人吃完,傅南窈还是没出来用饭。
颜芙凝便让傅北墨将温着的饭菜给她端去。
没想到,呯的一声,傅南窈连碗带着饭菜砸在了院子里。
碗碎了,饭菜洒落一地。
傅北墨看着地上的饭菜,眉心拧紧:“姐,你傻了?”
怎么比他还傻?
“我才不吃她做的东西,这个家有她没我。哥哥容得下她,我可容不了。”傅南窈瘸着腿,走了几步,问傅辞翊,“哥,你表个态。”
傅辞翊不作声。
事情变得很难堪。
迟早有这么一天,颜芙凝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她算了算,自个赚的钱几乎都贴在家用上了。若是此刻离开,她没钱住客栈。
得挖点山货卖掉,如此过一日算一日。
遂当即去柴房拿了锄头,不顾肩膀疼痛,背了背篓,跑出了院子。
听到响动,婉娘回过神来:“怎么了?”
傅北墨不满地嘟囔:“嫂嫂背了背篓,许是要进山。”
婉娘拉了一把身旁站着的大儿子:“辞翊,你快去追。”
傅辞翊不动。
那日被她羞辱的画面历历在目。
对比之下,此刻她所受的羞辱与折磨仅是他所受到的零头。
更何况,将她留在身旁,目的不正是想要折磨报复么?
但心低隐有莫名烦躁,脚尖朝了外,腿却似罐铅,动弹不得。
婉娘只好叫傅北墨追。
傅北墨撒开腿,跑得飞快。
“嫂嫂——”
他很快追上颜芙凝,从她背上取了背篓。
“嫂嫂去哪?我陪嫂嫂去。”
颜芙凝笑意轻浅:“我怕是不能当你嫂嫂了,你可以唤我姐姐,这会子我想去挖点冬笋。”
第16章替嫂出气
“为何不能唤嫂嫂?”
傅北墨很不明白,眉头皱得紧紧的。
颜芙凝坦诚:“我退亲在前,后又换错新娘,无论哪个原因,我与你哥都不可能成为真夫妻。”
书上写傅辞翊高中状元后,京中贵女都想嫁他,就连丞相千金亦如是。
入仕不到一年,他便成为当朝最年轻的首辅权臣,就连皇帝都有意招他为驸马。
念及此,她道:“你会有一个更好的嫂嫂。”
依照今日某人的态度,大抵会休妻了。
休妻就休妻,没什么好怕的。
她笑了笑,忽然感觉轻松起来。
傅北墨拔高嗓门,激动道:“我不信,我也不要旁的嫂嫂!”
会夸他厉害,会对他说谢谢的,才是嫂嫂。
留在傅府的那个女人骂他傻子,才不是他的嫂嫂。
颜芙凝侧头,微笑看着比自己高出半个头的少年。
“咱们当姐弟也是可以的。”
按年岁来,她只比他大了几个月。
但他心智仿若孩童,天真善良,她不忍说出往后他们再无关系的话来。
傅北墨对上她的视线,眼前的嫂嫂虽然笑着,眼中却含着泪花。
定是他的大嗓门吓到了嫂嫂,当即攥紧了自己的衣角,像是做错事的小孩。
嫂嫂长得这么好看,怎么能哭呢?
他不想嫂嫂哭,便从她手里拿走了锄头。
“嫂嫂,咱们快进山。”
“好。”
叔嫂俩走了近半个时辰,终于到了颜芙凝昨日看到的那片竹林。
冬笋长在地下,喜欢疏松透气又肥厚的土壤,因其生长会往上钻的特性,是以土壤会有变化。
只要看到地面蓬松的,土壤略略拱起,底下很大可能会有不少冬笋。
依照这个法子,颜芙凝边走边看地面。
看到土拱略高处,便用锄头挖。
寻到了主鞭,就寻到了许多冬笋。
颜芙凝负责挖,傅北墨负责捡到背篓内。
两人合作,不一会背篓就满了。
挖好后,颜芙凝将土填回,上头重新铺好枯黄的落叶。
临行前,傅北墨捡了根细竹竿。
“嫂嫂,咱们院子的篱笆忒破,你说这好使么?”
他拿着竹竿一阵挥舞,破风声呼呼响起。
颜芙凝瞧地上有不少细竹竿,大抵是人们砍伐时留下不要的,颜色已呈金色。
“好使,这些竹竿去掉枝丫,可直接钉到篱笆里。”
“那好。”
两人一人放下锄头,一人放下背篓,开始捡细竹。
才捡了一捆,不知是心情缘故,还是她心不在焉,伸手去够地上的细竹时,被竹枝条的尖端划到了手掌。
霎时鲜血淋漓。
殷红的血滴滴往下落,溅在枯黄的竹叶上,又滑入土壤。
颜芙凝丢下细竹,奈何手脏,又不好按伤口,只能任鲜血直流。
傅北墨见状,吓哭:“嫂嫂要死了。”
手心刚划破时不疼,渐渐地痛意上来,颜芙凝眼尾泛了红。
她这身子娇气,倘若她不控制,眼泪定会似断了线的珠子般往下落。
此刻被傅北墨这么一说,她哭笑不得:“我不会死,就是有点疼。”
垂眸看了看手心,确实触目惊心。
傅北墨却哭得停不下。
颜芙凝怎么安慰都没用,只好想办法先将伤口处理了。
好在竹林边上有处山泉。
她蹲下身,在山泉水里冲洗好伤口,随后扯了里衣下摆绑了。
原本这般伤口她定是要哭鼻子的,但看傅北墨一个劲地哭,她就不好意思也哭,愣是将溢出眼眶的泪水擦了去。
“咱们回吧,我拿不了东西了,你是男子汉,你得帮我。”
颜芙凝将包扎好的手给他看,单手包扎的,包得有些乱。
傅北墨这才不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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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傅北墨又哭。
他先是哭着告诉母亲:“娘,嫂嫂流了好多血。”中间打了个哭嗝,“娘放心,嫂嫂说她不会死。”
婉娘听得心头突突跳,她摸索着站起:“怎会流血?”
傅北墨扶住母亲,哭着说:“嫂嫂手破了,血哇哇地流。”
真的吓死他了。
婉娘对颜芙凝当日退婚之事,心里仍有气。
毕竟那桩婚事是二老定下,哪能说退就退的?
就算真的想退,好好退不成么?
她却让辞翊丢尽了颜面。
当日在书社吟诗作对的都是读书人,都是凌城的名流学子,辞翊在他们跟前失了颜面,那可是天大的事。
可此刻听说她手破流血,婉娘又于心不忍。
心里的恨与气,就渐渐消了不少。
“快带为娘去‘看看’。”
自个虽瞧不见,但总归可问问。
傅北墨将母亲扶去西首厢房。
颜芙凝正在重新包扎,见婉娘过来,便起身让她坐。
傅北墨旋即去了堂屋。
堂屋内,傅辞翊正在修摇晃的桌子与木凳。
“哥,嫂嫂不让我喊嫂嫂了。”话一出口,傅北墨又哭,“她说我可以叫她姐姐。”
傅辞翊拿着锤子的手一顿。
“可是我已经有个姐姐了,我只想要嫂嫂。”傅北墨抹了一把鼻涕一把泪,往兄长身上擦,“哥,你可不能不让嫂嫂当我嫂嫂。”
话说得拗口,傅北墨怕兄长像他一样傻,听不明白,遂解释:“你不能娶旁的女人!”
傅辞翊侧头瞧了瞧弟弟抹在他袖子上的眼泪鼻涕,俊脸黑如锅底。
当即放下锤子,脱了外衫。
傅北墨知道自己兄长爱干净,也知道自己举动闯了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