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她没有非去灯会不可的执念。
“嫂嫂给你吃糖好不好?”
“好啊。”
他又高兴起来。
颜芙凝在棉巾上抹干手,回房取了两颗饴糖给他。
“吃完记得好好漱口。”
“嗯,知道的。”
他接过,忙不迭地塞了一颗进嘴里。
--
这个时辰,胡家人才回到家里。
中饭晚饭都没吃,再加花了银子雇车回来,叫他们身疲心痛。
说起雇车,今夜的县城异常热闹,不容易雇到马车。
除非自家有马车的,随时随地都可出行。
胡家人想雇车,去了几个车行,都没雇上。原因皆是马车都被人预定好,等灯会结束,要载预定的客人回去的。
他们在街上晃悠颇久,看到一辆私自出来拉活的,不管价格高低硬是雇了下来。
花了足足一两银子。
而这辆车只将他们送到镇上,愣是不肯再往乡下走,胡家人只好走回来。
这会子旁的人家早都吃了夕食,而他们却饿得连做饭的力气都没有。
忽而,院子里传来脚步声。
“阿静,你们去哪了?”
梅香的声音响起,不多时,人就进了胡家。
见胡家人全都瘫坐在竹椅上,她笑问:“怎么了,一个个的?”
胡阿静稍微挺了挺背脊,摸着肚子道:“今日我们去县丞舅伯父家了,吃得太饱,歇歇。”
傅正青是她的舅表伯父,但在村里人跟前炫耀时,她会刻意将“表”字省略。
“怪不得我瞧你们一直不见人影呢。”
梅香伸出手腕,得意地摸了摸腕子上挂着的银镯子。
胡阿静瞧见了:“哟,新得的?”
“可不?我家那口子今早在镇上给我买的,说城里灯会就不去了,一来一回雇车要花费不少银子。这银子啊,还不如买个镯子戴。灯会一看就过了,镯子可一直在的。”
梅香炫耀着自个的镯子,完全没看到胡家人铁青的脸。
胡阿静站起身,伸了个懒腰,佯装打了个哈欠。
“梅香,我们吃得太饱,困了。要不咱们赶明儿再聊?”
“也好,赶明儿我给你细瞧我这镯子上的雕花。”
待梅香走远,胡家人赶紧去灶膛生火。
梅香一侧头,便看到胡家的烟囱有烟冒出。
虽说这会是晚上,但今夜的月儿又圆又亮,只一眼就能看到胡家烟囱里冒出来的烟,很急。
呸,定是县丞家带来什么好吃的,要重新热了吃,又不想给她吃。
梅香啐了一口,扭着身子回了自个家。
--
翌日,天气晴好,阳光格外和煦。
前段时日不是落雪,就是融雪,后面几日天气都是阴沉的。
难得今日出了个大太阳,令人心情愉悦。
颜芙凝将大木盆搬了出来。
大木盆发沉,搬到院中声响不小。
婉娘听见了,遂问:“要做什么呐?”
颜芙凝:“娘,我准备将咱们换下来的衣裳洗洗,衣裳多,就用大木盆。”
婉娘抬首望天:“嗯,今日阳光好。”
听到这话,颜芙凝欣喜地跑到她身旁。
“娘,您是不是有光感?”
如果真有光感,眼睛便有可能治好。
婉娘却摇头:“我是觉得脸上暖洋洋的。”
“哦。”颜芙凝有些落寞。
婉娘拉住她的手,含笑抚她的脸:“娘听出来了,你在关心娘,也希望娘的眼睛好。”
“娘,我之前不懂事,骂过您。”颜芙凝的声音又低又小,“可如今我真希望您能瞧见。”
“娘也希望能瞧见,瞧瞧我的儿媳妇有多好看。”
婆媳俩的对话,东厢房内的傅南窈听见了。
她莫名觉得眼眶发酸。
母亲带着哥哥逃到凌县后不久,眼睛就瞧不见了。
可以这么说,她与弟弟的长相,母亲也没见过。
方才她理出自个换下来的衣裳,准备叫颜芙凝洗。这会子看颜芙凝有点良心,她决定自个洗。
遂一瘸一拐地抱着衣裳,出了屋子。
颜芙凝看到,去接她的衣裳。
“你腿脚不便,我帮你洗吧。”
傅南窈将衣裳往盆里一扔:“谁要你洗,我自个会洗。”
“那咱们一起洗。”
“哼,谁要跟你一起洗?”
颜芙凝笑道:“这大木盆是我拖出来的,你也想用,不就是拐着弯想跟我一起洗么?”
傅南窈并不看她,小声嘀咕:“我就当你想跟我套近乎。”
婉娘道:“一起洗,两人洗得快。”
有了台阶,傅南窈这才道:“那就一起吧。”
颜芙凝点了头,回西厢房取自个的衣裳。看到床尾架子上挂着某人的衣裳,一并抱走。
另一边,傅南窈将母亲与弟弟的衣裳也拿了出来。
“咱们是女子,女子的衣裳先洗。男子的后面再洗,特别是弟弟这几件,全是泥,得最后洗。”
傅南窈坐到小杌子上,嫌弃地将弟弟那几件沾了泥巴的衣裳单独放开。
对于她所言,颜芙凝赞同。
这时,傅北墨拎着只水桶出来,自告奋勇道:“我去河边打水。”
颜芙凝喊住他:“河水冷,如今的井水暖,咱们用先用井水洗。等搓干净了,会再去河里漂洗,如此方便。”
“那我去打井水。”
傅北墨跑回灶间又拎了只水桶。
颜芙凝不放心他去井边打水,遂跟着去。
婉娘摸索着到了西厢房。
“辞翊,你瞧芙凝多好哇,你该多疼她些!”
傅辞翊道:“娘,我抄书呢。”
“好好好,你抄书,你抄书。”
婉娘无奈摸索着出去,坐到院中的竹椅上,晒太阳。
第35章帮他洗衣
不多时,颜芙凝与傅北墨各提着一桶水回来。
井水哗啦啦倒入大木盆里,将碾碎的皂角放入水中,衣裳浸入,姑嫂俩便开始搓洗。
衣裳几乎不脏,轻轻一搓就好了。
颜芙凝去房中拿了只小木盆,将搓洗好的衣裳拧干放入。
换了一盆水,姑嫂俩开始洗傅北墨与傅辞翊的衣裳。
傅北墨见自己有几件衣裳被扔在地上,不满道:“怎地不洗?”
“上头都是泥,最后洗。”
傅南窈斜他一眼,嗓音爽利。
虽说知道了缘故,但傅北墨还是有些不高兴,总觉得被区别对待了。
想到昨儿还有一颗饴糖没吃,连忙回房拿了出来,递到傅南窈眼皮底下。
“喏……”等她凑过嘴来,傅北墨迅速将糖塞进嘴里,“不给你吃!”
“傅北墨!”
傅南窈丢下衣裳。
奈何瘸腿不能受力,竟不能从小杌子上起身。
傅辞翊听闻争吵,视线移往院中。
不承想看到自个的衣裳被颜芙凝捏在手上搓洗,一件接着一件……
外衣,就算了。
中衣,就……勉强无妨吧。
让他浑身不适的是,她这会开始洗的正是他贴身穿的短亵裤。
俊脸瞬间笼上阴翳,搁笔,出屋。
“谁叫你洗的?”
颜芙凝一怔:“我方才将衣裳抱走,你也没拦着。”
很快搓了搓,浸到水中,捞起,换了个部位又搓。
此刻她纤细莹白的手指捏的——
正是裤子的某个部位!
傅辞翊面色越来越难看,眸中划过厌恶的冷芒,负在背后的手立时捏紧,根骨分明。
正在晒太阳的婉娘听闻儿子口气不善,遂用他的话怼他:“辞翊,你不是在抄书么?”
娘子帮夫君洗衣裳,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鉴于母亲发话,傅辞翊克制住想将某女拎起,直接扔出院外的冲动,回了房。
颜芙凝压根没意识到自己洗某人的衣裳有何不对。
但某人不悦是真。
她站起身,甩了甩手,去到他跟前。
“我以为你不拦着,就是默许让我洗了。再说你在抄书,时间宝贵。”
傅辞翊头也不抬,顾自抄书。
颜芙凝轻声又道:“我帮你洗衣服,并不是想请你教我识字写字,你不必有心理负担。”
她就是要给他个心理暗示,不教她,会过意不去。
傅南窈见兄长不喜某女洗他的衣,怒火颇甚。她虽有幸灾乐祸之意,但怕被波及,遂老实地坐在小杌子上,将傅北墨剩下的衣裳全洗了。
颜芙凝见自己说什么,某人都不理会她,索性回了院中。
倒掉大木盆里的水,把衣裳放进去,一端,竟然端不动。
一家子的湿衣裳实在太沉了。
而傅南窈腿脚不便,不能端重物。
幸好,傅北墨抓住木盆:“我帮嫂嫂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