缓慢转过身,看还在石板桥上的他:“怎么了?”
嗓音又低又小,含了哭腔,仿若再被他一吓唬,她就要哭将出来,掉了泪珠子。
傅辞翊厌烦地按了按太阳穴,这才下了石板桥。
傅北墨跑得快,往岸边去寻可以扎鱼的物什。
不多时,傅辞翊便行至颜芙凝跟前,从她手中捏过裙裾,缓缓放下。
“如今天冷,仔细着凉,鞋袜更不能脱了。”
终究是缓和了语调,怕她在外头哭了鼻子。
颜芙凝按了按还在狂跳的心口。
方才一幕真的吓死她了,她还以为某人阴鸷冷酷的本性就要释放出来了。
她压根不知,自己撩裙摆与脱鞋袜的动作有何不对。
如今天冷,裙摆下还穿了一条里裤,裤腿到脚踝的,她是一丁点肌肤都没露出。
再则,她若露个脚,无伤大雅吧。
而此刻,听他所言是怕她着凉,颜芙凝心底隐有不安,却没多想。
“再晚一些,鱼儿跳到水多的地方,我就捉不到它了。”她指了指鱼,又指了指鹅卵石,“我踩到鹅卵石上,去捉它,今晚必须吃到鱼!”
她卷了袖子,露出一截皓腕,肌肤白得惊人。
晃得傅辞翊眼底深暗一片。
“你好生待着,我去。”
鲫鱼那么多骨头,有什么好吃的?
此女就是麻烦。
头一次,他觉得将她留在自个身旁,是在折磨他自己。
傅北墨在岸边跑了一圈,找不到木杆与竹竿之类的物什,只好垂着脑袋回来。
“哥哥嫂嫂,咱们用石块砸吧,把鱼砸晕了。”
傅辞翊扫他一眼,他真不想说弟弟傻,可现实就是如此。
鲫鱼再大,也就巴掌有余。
溪边的鹅卵石就有巴掌大,如此砸下去,鱼肉都稀碎了,怎么吃?
一面腹诽着,一面脱了鞋袜,将长袍下摆往腰带里一别,就进了水里。
轻轻松松地将那条半露在空气中蹦跶的鲫鱼抓起,抛上了岸。
而后去抓旁的鲫鱼。
一顿操作下来,岸上就蹦跳着好几条鱼。
傅北墨哈哈笑起来,岸边拔了几根长长的草,从鱼嘴里穿过,勾在手指上,拎着。
颜芙凝对傅辞翊喊:“水冷不冷?”
傅辞翊淡淡觑她,不回答。
水里,他的脚修长,肌肤白皙,却丝毫不羸弱。
颜芙凝盯着他的脚好一会,又道:“傅辞翊,我发现了,你不光手漂亮,脚也漂亮。”
傅辞翊无语。
有她这般当着旁的男子夸他的么?
虽说旁的男子,是他的弟弟。
先前说他手好看也就罢了,如今竟然连脚也夸上了。
此女的癖好,真是不一般。
也不知她下一句会说什么,他索性道:“就抓这几条吧。”
颜芙凝点头:“够吃了。”
傅辞翊这才上岸,穿了鞋袜,整理好衣袍。
光天化日之下,他是男子脱鞋袜倒无妨,但身为一个读书人,如此行径,真是有辱斯文。
都是她作祟。
嘴馋个什么劲?
三人继续往家的方向走。
颜芙凝想起方才傅北墨劈人的动作,忍不住问:“北墨他是不是也会功夫?”
傅辞翊也不瞒她:“幼年时,跟着我学过一些。被那群小混混欺负时,他们见他有些身手,联合起来将他按住,北墨才被砸破了脑袋。”
颜芙凝的心情顿时不好了。
“如果没有那次意外,北墨如今当是能文能武之人。”
她忍不住摸了摸傅北墨的头。
傅北墨对她“嘿嘿”一笑:“嫂嫂,我的头不痛了,只是偶尔会疼。”
颜芙凝喃喃低语:“通则不痛,痛则不通。”
傅北墨大抵有头部经脉受阻的症状,约莫大脑亦有部分损害。
若在现代就好了,仪器照一照,一目了然。
如今的情况,唯有以银针治疗。
傅辞翊没听清她所言,遂问:“你方才说了什么?”
颜芙凝扯了扯唇角:“我说以后有机会带北墨看好的医者,看能不能治愈。”
“大夫早看过不少,如南窈的腿一般,都很难好了。”傅辞翊摇头。
“你们找的大夫都是凌县的,天底下最好的医者当属京城的太医。你努力准备秋闱,待春闱就可以带着南窈北墨进京寻医了。”
颜芙凝想着,等他成为权臣,想要找太医看诊,自然是轻松之事。
傅辞翊面上神情淡淡。
心底腹诽,呵,太医的医术,不过尔尔。
第63章给她做鱼
三人带着五条鱼回家。
傅南窈坐在堂屋里,托腮望着篱笆门。
看他们回来,高兴地与母亲说道:“哥哥他们回来了,北墨手上还拎着鱼。”
婉娘按了按眼眶,点头笑道:“好。”旋即提醒女儿,“你想与你嫂嫂说什么来着?快去说吧。”
傅南窈咬了咬内侧唇肉,深吸一口气,出了堂屋。
颜芙凝一怔,这个傅南窈不知又要作什么妖。
此刻直直盯着她,好似她脸上有什么脏东西一般。
傅南窈走到颜芙凝跟前:“我告诉你,我愿意教你做衣裳。”
“真的?”颜芙凝吃惊。
上午,她将两年和离之事与她说了,也不知是哪句话触动了她,竟然叫她愿意了。
傅南窈垂了眼眸,轻声道:“嗯,我量你的尺寸,帮你把衣裳裁好,你先从缝纫开始。倘若一上手就裁剪,一个不小心,布料就废了。”
此言有道理。
颜芙凝颔首:“好,你帮我裁剪,我自个缝。”
缝几针还是会的。
虽说以前缝的是皮肤。
道理嘛,举一反三便是。
傅南窈又道:“那你去我房间吧。”
颜芙凝道:“我去拿布,你喜欢什么颜色?”
傅南窈:“我喜欢那个藕粉的。”
颜芙凝:“好,藕粉的给你,我做水绿的。”
傅南窈偷偷瞧她一眼,小声又道:“其实一匹布可以做几件的,就看衣裳大小,袖摆裙摆大小了。”
见妹妹难得没怼她,傅辞翊便带着弟弟去了灶间,处理鲫鱼。
颜芙凝回西厢房抱了两匹布,去了东厢房。
尺寸很快量好,傅南窈用直尺抵着,拿划粉在布料上划线。
颜芙凝看她做衣裳游刃有余的模样,不禁赞道:“能自个做衣裳就是厉害,如此可以穿各式漂亮的衣裳了。”
难得被她表扬,傅南窈抿了抿唇,耳朵不知不觉地红了。
颜芙凝又道:“我有个主意,裙摆的地方做成间色的。一片藕粉,一片水绿,做成十八幅的间褶。如此走动的时候,隐隐有旁的颜色衬出来。立着不动,又是别的模样。”
傅南窈不得不承认,此人不光漂亮,脑袋还特别灵光。
“只是,藕粉加水绿,会好看么?”
“把两个颜色拼一起试试看,不就知道了?”
颜芙凝各拉了两块布头,放在一起给她看。
果然意外地好看。
傅南窈高兴起来:“就照你说的做。”
原以为细棉布的衣裳再好看,也好看不到哪去。
如今被她一说,她觉得穿细棉布也无妨了。
颜芙凝想了想,又道:“我原计划靛蓝与群青两色是给你兄弟的,如今想来,那两个颜色也可以加到裙摆里去。与水绿一道,当然颜色不能太多,只拼两个色就成。”
傅南窈停了手上的动作:“那你要哪两个颜色?”
颜芙凝道:“水绿色做大身衣裳,再做裙子,裙摆加上群青的间色。”
傅南窈点了点头:“好看,那你去把群青色也拿来吧。”
颜芙凝应下:“我现在就去拿。”
她很快回来,将剩下的三匹布都抱了过来,放在床上。
因为布匹有分量,抱得气喘吁吁的。
看她已在画衣裙的轮廓,颜芙凝不禁问:“你决定做什么颜色了?”
“就照你说的,藕粉色加水绿色。”
“好。”
两人在房中聊了颇久。
直到颜芙凝闻到了鱼烧焦的味道,忙站起身:“我得去看看。”
傅南窈:“我也去。”
焦味一下子蹿进来,不知情的,还以为灶间如何了。
颜芙凝先往灶间小跑过去。
灶间内,傅北墨在烧火。
傅辞翊在煎鱼。
鱼黑乎乎的一团在锅里,惨不忍睹。
颜芙凝拧了眉头:“怎么回事?”
傅辞翊淡声:“焦了,许是北墨烧得火大了些。”
傅北墨反驳:“哥,不是你叫我火要旺点的么?”
傅辞翊这才承认:“想给鱼翻个面,黏在了锅底。”
他是想整条鱼漂漂亮亮地煎出来,要翻面的话,必须保持鱼身的完整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