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辞翊寒凉的眸子越过董夫人,扫向董旷:“皇上所言,悉数取回嫁妆的基础上,董家赔付一万两。今日傅某来京兆府,是请府尹大人做个见证。”
说罢,他将一份已经由傅南窈签字的和离书取了出来。
“董旷,签字罢。”
音色极冷。
董旷哪敢违了圣意,接过和离书瞧了个仔细,提笔签字。
“阿旷。”董夫人唤了一声。
董旷摇头。
和离一事经过京兆府,他若惹傅辞翊丁点,此人决计要把他与蔡慕诗的事给当即捅出去。
若非皇上特意提点过,他与蔡慕诗的事由董家蔡家商议着处理,也算维护朝廷命官的颜面。
否则,此刻怕是已经满城风雨。
他是无所谓,最好能娶了慕诗。
但女子名声重要,他自然得护着她。
傅辞翊取回和离书,淡淡撩起眼皮瞧去:“烦请府尹大人帮忙盖个京兆府的印。”
“可以,本官作为见证,自该盖章定论。”
说罢,府尹大人取了官印出来。
趁此机会,傅江走到傅辞翊身侧,耳语:“少夫人想见公子。”
傅辞翊思忖自己得去董家,无暇走开。
再则他不想见她。
遂与傅江道:“不见。”
傅江闭紧了嘴。
不多时,一行人去了董家。
傅辞翊下令寻嫁妆单子,傅家人好一顿搜寻,终于由柳绿在傅南窈住过的房间里寻到了半张。
“公子,只剩半张了。”
“无妨。”
傅辞翊将余下的半张与他新备好的单子核对,当着董家人的面,命人将傅南窈的嫁妆一一搬出清点。
嫁妆虽说不算多,但如此整理起来,再加董家有意藏匿贵重物什。
如此一来,一直到日落西山,才清点完毕。
眼睁睁看着嫁妆全抬出董家,董夫人肉痛不已。
在听到傅辞翊对董旷说:“一万两是打算银票还是现银?”
她险些晕厥过去。
董旷道:“一部分银票,一部分现银。”
他没那么多钱。
昨儿临时问家里凑了些,就被父亲臭骂一顿。
不多时,一万两清点完毕,傅家人带着傅南窈的衣裳物什、嫁妆与赔偿离开。
车队回府的路上,趁他们车内没有旁人,傅江轻声又道:“公子,少夫人在成文楼等你,说是会等到酒楼打烊。”
“不去。”
傅辞翊语声淡淡。
“往后不许称呼她为少夫人。”
傅江愕然:“是,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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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热。
即便夜里有风,吹的也是热风。
虽说夏季人们胃口普遍不佳,但成文楼推出的凉菜与冰镇甜品颇受欢迎,是以生意还算不错。
颜芙凝在柜台与酒楼门口来来回回数十趟,都不见他过来。
刘松见状,压低声问:“闺女在等人?”
颜芙凝点了头。
“方才我听客人说起,南窈与董家少爷今日和离,好些人看到嫁妆运回傅府了。南窈的腿脚,如今情况如何?”
刘松的话刚问出口,就听闻厅堂内有客人高声道:“大家伙有没有听说一桩妙事?”
“是何妙事?”立时有人接话问。
“蔡丞相嫡女与董尚书嫡子有私情。”那人遮唇压低声,“据说两人在床上颠鸾倒凤,被人抓了个现行。”
话说得轻,但在场的客人都想听八卦,周遭静得很,几乎人人听闻。
立时有人道:“你可别乱说,蔡丞相嫡女不是许配给新科状元了么?”
也有人说:“蔡小姐多高雅一个人,断不会行那等事。”
更有人劝:“对啊,你这样乱说,小心被杀头。”
“这又不是我胡编的,已有不少人在传。”那人嗓门缓缓变大,“皇上已经收回赐婚旨意了,这可是大景几百年来头一回。你们想想,若不是有这种事,赐婚圣旨哪能说收回就收回的?”
此话一出,在场之人相继颔首。
“有些道理啊。”
“我方才还在想傅小姐与董公子怎么和离了,想来也是这个缘故。”
如此一来,议论得愈发热闹。
人人皆有一颗八卦的心,刘松也有。
他悄声问颜芙凝:“闺女,客人所言当真?”
颜芙凝略略颔首。
刘松高兴道:“那闺女与傅大人要重修旧好了?”
“叔……”
颜芙凝忽然说不出来话了。
见她情绪不对,刘松连忙喊了禾氏,夫妻俩带她去了后院。
禾氏摇着蒲扇给颜芙凝扇风:“闺女有何不高兴的,说与叔婶听。”
“我被太后赐婚给了池郡王,今后与傅大人是真的再无关系了,叔婶往后见到傅大人,谨言慎行。”
“这事闹得?”刘松不解,“闺女,你可是国公府千金啊!”
颜芙凝无奈笑道:“是啊,时至今日我才知高门贵胄世家之女,婚事不由自己做主。”
父母都没法帮她做主,她自己更做不了主。
这个时代与现代终究不同。
刘松猜道:“闺女今日在等的人是傅大人。”
“嗯,我想与他聊一聊,可他好像不愿见我。”
禾氏柔声道:“池郡王为人和善,应该是个好夫君。”
“话是这么说,那也要看咱们闺女喜不喜欢。”刘松倏然拔高嗓门。
颜芙凝笑了笑。
一面是太后赐婚,一面是遮掩颜家罪责,这份无措,她无人可以倾诉。
又聊片刻,三人回到酒楼前院。
直到打烊时,一直不见傅家人过来,更遑论傅辞翊。
刘松特意将打烊时间延后了半个时辰,搬了张小杌子亲自坐到酒楼门口,望着路上稀少的行人。
以期能帮闺女寻到傅辞翊的身影。
第653章笑泯恩仇
靳令岑见酒楼还开着,踱步过来:“掌柜怎地在门口?”
刘松起身相迎:“公子来吃药膳?”
“来碰碰运气,没想到你家酒楼此刻还未打烊。”
“公子里边请。”刘松抬手,吩咐里头的伙计,“向阳,给公子上老三样。”
向阳应声称是,去往后厨。
靳令岑缓步进了酒楼。
酒楼内已经没有旁的客人了。
很快,向阳与小文小武一人端着一份药膳上来。
靳令岑落座开吃。
柜台后的颜芙凝自说自话道:“以前也有个人喜欢吃药膳。”
靳令岑接话:“吃药膳都是身体不好之人,颜二小姐说的是池郡王。”
“你不是个普通的纨绔。”
“多谢抬举,不过你家药膳是真好吃。”靳令岑猜道,“颜二小姐有烦心事,便是不想嫁池郡王。”
惊愕于他瞧出她的心思,颜芙凝送了一壶酒给他。
靳令岑又道:“你也不想嫁傅大人。”
颜芙凝便又送一壶酒。
靳令岑抬手示意身侧跟着的阿猛倒酒,被颜芙凝拦住:“吃了药膳,最好不要饮酒,这两壶酒你带回去喝,今夜的药膳也算我请你吃。”
难得有人懂她。
阿猛咽了咽口水:“颜二小姐,我能不能也吃点夜宵?我有钱的。”
说着从腰封掏碎银。
“能吃,钱就不必付了。”颜芙凝微笑道,“如今天热,今夜不吃掉,明日也不能吃了。”
厨子与旁的伙计全都回了住处,酒楼内还剩下向阳与文武兄弟。
颜芙凝便喊他们与阿猛一起吃:“你们自个去后厨端吃食,想吃什么拿什么。”
他们自是高兴,很快端了不少出来。
阿猛边吃边说:“你们小掌柜真是个好主子。”
“可不,咱们吃穿不愁。”小文笑道。
另一边,颜芙凝坐到了靳令岑侧边,如此可以一眼看到酒楼门口。
见她如此,靳令岑道:“你有烦心事,我也有烦心事。”
颜芙凝直接道:“你在想要不要与庞安梦相认,无非面子作祟,生怕自己再被拒绝一次。”
靳令岑喝了一大勺汤,讶然:“还真教你猜中了。”
两人相视而笑。
靳令岑搁下汤勺,郑重道:“你懂我,我也懂你,咱们当朋友罢。”
“你没朋友?洪礼算一个吧?”
“算一个,也就他了,其余都是狐朋狗友。”
“成罢,你不骂我,我就当你是朋友。”
靳令岑笑了,惭愧道:“我骂错了,你既没勾傅辞翊,也没勾龙池安。”
近来之事,他有所耳闻。
再加适才所见,证实过去的他确实存在了偏见。
容貌如此之盛的她,何需勾人?
分明是那些男子自个绕着她转。
两人一笑泯恩仇。
这时,门口出现两位身形颀长的贵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