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太后这才惊觉事情不对,冷声质问:“皇帝缘何如此?”
“母后稍安勿躁,等会您便能知晓。”龙奕半垂着眼皮。
周遭安静下来。
龙奕不吱声时,无人敢说话。
傅辞翊、颜芙凝、傅南窈与傅北墨皆静静立着。
大抵一盏茶时辰后,帝太后宫里的所有宫人全都出来,嬷嬷宫女太监分列开。
嬷嬷与宫女站在右边。
太监们站在左边。
龙奕这才出声,嗓音格外温柔:“婉悠,你是先听听他们说的话,还是你先瞧瞧他们的下颌?”
此言一出,帝太后与凌氏惊愕不已。
凌氏道:“皇上,皇后娘娘能瞧见了?”
龙奕不答,反而看向帝太后。
帝太后却是沉着道:“皇后能瞧见,实在是大喜事,可见天佑我大景。”
瞧不出一丝慌乱。
龙奕眼眸眯了眯。
傅辞翊与颜芙凝也微微蹙了眉。
只有帝太后自己知道她此刻开始慌了。
皇帝如此过来,再加乔氏能瞧见了,此刻她身旁的人全都立着,可见他们知道了什么。
莫非乔氏不光眼睛瞧得见了,就连记忆也恢复了?
心里越想越慌,但多年来浸淫太多勾心斗角之事,此刻的局面她早已能做到丝毫不显自己的情绪。
帝太后与凌氏在打量乔婉悠,乔婉悠扫了眼凌氏,同时也在打量帝太后。
而后她才与龙奕道:“臣妾先去看看他们的下颌。”
言外之意,她确实能瞧见了。
既然是看下颌,那也说明回忆起当年之事来。
说罢,她缓缓起身行去了众宫女与嬷嬷跟前。
为防止歹人起歹意,傅辞翊跟随母后一道缓缓而行。
乔婉悠看得仔细。
实则当初那人是个男子,而此刻是可以将宫女与嬷嬷们排除在外。
但帝太后为人狡诈,万一当初的男子扮作女子一直混在帝太后身旁,故而还是看一看为好。
一一看过去,眼前的宫女与嬷嬷们身量没有特别高的,下颌也不是当初所见那般。
可见女子中没有当初那个男子假扮的。
乔婉悠转了一圈,视线转向龙奕。
龙奕会意,示意她继续看。
乔婉悠便朝一群太监行去,傅辞翊缓步跟着。
男子的下颌通常比女子宽大些,眼前众人虽说是太监,很多都是成年后才去势净的身,故而下颌骨发育基本早就定型。
而此刻一眼瞧去,有几个与当初所见的差不多。
其中还有几个比当初所见的宽了些。
乔婉悠想到十几年过去,人可能变胖发福,那么很有可能下颌瞧着会比之前圆润。
考虑到这点,她转而面对龙奕:“皇上,臣妾想要这几个说几句话。”
特意将其中一个下颌圆润的忽略。
“可以。”龙奕泠泠开口,“你们几个都说一句话,就说只感觉幸福,丁点都不委屈。”
那人闻言,心慌不已。
这么多年过去,原以为可以一直这么幸福下去,没想到他当初与她说的话,此刻再度听闻。
四个被点到的太监出列,每个人复述这一句话。
见他没被点出来,帝太后心头一松。
心底如此一松,竟没控制好眼神,帝太后眼底一闪而过的那抹庆幸被乔婉悠捕捉了个仔细。
乔婉悠唇角微动,抬手指了指后头那个一直低垂了脑袋的太监:“是他!”
那人袖中匕首落入手心,想到跟在皇后身后的睿王身手深不可测,立时跪下磕头:“老奴不知犯了何罪,还请太后娘娘,请皇上皇后恕罪!”
第1046章在怕什么
“你所犯何事,还要朕来说?”龙奕沉声发问。
那人眼珠子一个劲地转,脑筋也跟着转。
眼下的局面显然是皇帝等人有备而来,此刻他若硬碰硬,落不到好。
可他若不说什么,帝太后会遇到极大的麻烦。
但他若说点什么,怕是立时会没命。
一时间他不知该说什么该做什么。
傅辞翊一眼便瞧见了那人手心露着一截刀柄,抬脚一踢。
那人袖中的匕首斜着飞出,噌的一声落在了地上。
“如何解释?”
音色冷冷,无尽威压。
那人再度磕头:“请睿王殿下恕罪!老奴身为帝太后身旁之人,素来关心娘娘的安危,是以惯常会在袖中藏有一把匕首。”
帝太后帮忙解释:“是哀家允许他随身携带匕首的。”转眸看向龙奕,“皇帝,哀家乏了,你们回罢。”
龙奕顾自与乔婉悠道:“皇后来朕身旁坐。”
这个太监既然藏着匕首,那么旁的太监或许也有。
婉悠此刻还站在那,显然不妥,还是将她喊回来。至于闻屿这臭小子,既然身手好,独自站着也无妨。
另一边,傅北墨悄然往前一步,将颜芙凝与傅南窈不动声色地护在了身后。
乔婉悠称是,回了龙奕身边,重新落座。
龙奕抓紧了乔婉悠的手,这才与帝太后道:“此刻时辰还早,母后,咱们母子多说会话,也看一出好戏,您看如何?”
表面是征求帝太后的意见,实则仅仅只是这么一说罢了。
“皇帝想请哀家看什么戏?”
帝太后岂能听不出来龙奕所言的意思。
只是她想不明白,分明解药都毁了,这个乔氏是如何恢复视力又恢复记忆的。
从未有哪一刻,她后悔。
后悔当初不是拿刀子捅了这对母子,而是采用大火。
倘若当初拿刀子捅了乔氏母子,他们今日就不可能出现在她眼前,如此耀武扬威。
龙奕朗声吩咐:“来人。”
韩公公立时入内:“皇上,老奴在。”
他身后跟着两个年轻太监。
龙奕捏了捏手,柔声与乔婉悠道,“捂着眼睛一些。”转眸与傅南窈颜芙凝也道,“你们也是。”
皇帝有令,她们照做。
见她们三人都遮了眼,龙奕冷冷下令:“给朕把这个太监的裤子给扒了。”
那人紧紧抓住裤头:“皇上,老奴是个阉人,如何能污了各位主子的眼睛?”
“她们遮了眼了,至于母后……”龙奕侧头瞥了眼帝太后的神情,“至于母后,她无妨……”
帝太后神情不辨喜怒:“皇帝到底要作何?”
龙奕不答,抬手命韩公公等人动手。
韩公公会意,上前一步走,身后两个年轻太监一左一右过去,架起那人,韩公公眼疾手快地扒下了那人的裤子。
眼见所见,令宫女们惊呼出声,纷纷也遮了眼。
“他,他竟然不是太监。”
宫女们喊得响。
乔婉悠、颜芙凝与傅南窈听得清清楚楚。
那人真的不是太监。
要在帝太后身旁充当太监,每日刮胡子遮掩当是辛苦之事罢。
龙奕冷冷看向帝太后:“母后身旁的阉人亲信竟然不是太监。”
帝太后的脸色这才乍青乍白。
不过她很快镇定下来:“哀家身旁竟然有这样的人,实在是可恶。”紧接着话锋一转,“皇帝,看在谷忠十几年如一日伺候哀家忠心耿耿的份上,饶过他罢。”
龙奕一个抬手。
架着谷忠的两个年轻太监立时松了手。
谷忠火急火燎地穿上裤子,再度跪在了地上:“请皇上恕罪!老奴虽然不是真太监,但老奴这伺候帝太后的心是忠心的啊!”
“眼前的手都放下罢。”龙奕淡声,轻轻捉了乔婉悠眼前的手。
乔婉悠开口:“十多年前,本宫还是晋王妃时,那一日给帝太后请安,看见你在帝太后房中。帝太后靠在你怀里,你们二人你侬我侬,情谊颇深。”
说话时,她看向帝太后:“您还装作不知他不是个太监?”
“乔氏,就因为哀家以往看重凌氏,你如此诬陷哀家?”
帝太后抓起茶盏往乔婉悠跟前的地上一掷。
茶盏应声碎裂,茶水四溅。
乔婉悠笑了笑,淡淡抖了抖裙裾上被溅到的茶水:“那日太后还说,若非有他,被打入冷宫的便是你了。”
帝太后这才慌了:“乔氏,你别胡言乱语!”
偏生凌氏此刻道了一句:“我姑母怎么可能会被打入冷宫,皇后切莫信口雌黄!”
“缘何要打入冷宫,想来帝太后与这位假太监最是清楚。”乔婉悠温柔看向龙奕,“皇上,帝太后身份尊贵,受不得刑法,这可如何是好?”
龙奕轻描淡写道:“宫中用刑不妥,他既然是假太监,那就变成真太监罢。”
谷忠闻言,不停磕头:“皇上,是老奴勾引了帝太后,一切与帝太后无关。太后所言打入冷宫之事,无非是老奴早年就与帝太后在一起了,绝无旁的缘故。帝太后是皇上母亲,皇家名声大于天,请皇上责罚老奴一人。一切过错,老奴愿一人承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