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莹来了长宁殿。
门口的婆子立马放行。
殿中朦胧的烛火光影,浅浅盈满了一室。
林浓的容颜滢柔剔透,如同无暇的白玉,娇贵易碎,莫说颜色至上的男子,便是她这样心性冷漠之人瞧了,也忍不住放柔了目色,轻轻走向她。
生怕动作大了,会惊着她。
“姐姐。”
林浓看到她,和煦地笑了笑,放下了手中的书卷。
两人伸手相应。
或许都是富有心计、亦有底线的缘故,两人相处下来,越发欣赏对方,亲密不少。
“眼瞧着就要下暴雨,你怎么还来了?”
“左右无事,还不如陪姐姐说话解闷。”
刘莹抚了抚她的肚子。
里头的小家伙们懒懒动弹了两下,算是打过招呼了。
怡然上来茶水点心来。
也给阿代也拿来一份长宁殿独有的果饮来。
小丫头一直心心念念,没想到她这么大方,每次来都有自己的份儿!
“谢侧妃赏,怡然姐姐辛苦。”
林浓笑笑:“喜欢就好。”
刘莹看着她这儿的女使嬷嬷都养得很好,一个个气质都与寻常人家的下人不一样,便知林浓待身边人好,绝对真心的!
同这样的人亲近合作,即便开始的时候会被防备利用,可只要她诚心,迟早能成为与她并肩的伙伴!
“方才我过来时就瞧着子桑离的女使在跟姐姐的陪嫁丫头耀武扬威,底下人也变了嘴脸!如今梧桐殿有孕,复了恩宠,她又多忌惮着您,回头还不知怎么算计陷害!”
“从前种种,王爷心里未必不清楚,为了逼姐姐低头,都不怕您和孩子出事吗?”
林浓笑了笑,淡淡的冷漠:“从未上心,冷落是迟早的事。如今她有了嫡子,我与腹中子自然就不重要了!我都没气,妹妹倒是恼火起来了。
刘莹在充斥着阴狠算计的国公府十多年,看人看事十分敏锐。
她有林家。
王爷也需要林家。
怎么会骤然冷落?
男人,尤其是萧承宴那样的男人,一旦想要把一个人、一样东西时时刻刻摆在身边,就一定会想要查底和试探!
以确定东西是干净的、对方是真心的!
而林浓,显然也懂得男人的心思,正配合演出呢!
眼神瞥过书房的门。
厚厚的素纱后背,分明有一道影子在贴耳窥探!
她给了林浓一个“了然”的眼神。
见她果然聪明,林浓微微一笑。
没说话。
刘莹开始分析利弊,以她的现实来突显林浓的真心:“咱们既进了王府,后半生的荣宠地位皆系王爷一人身上,若能得王爷几分真心自然是好,可若是不能,也得低头自己说服自己去接受!”
“王爷生来就尊贵,只有让人求着他的,哪有他向咱们低头的理儿呢?真要是惹恼了王爷,即便姐姐有林家,也免不得恩宠不再!咱们自己受冷落也便罢了,孩子这一生……可要怎么办
林浓声音清冷:“我的孩子不会在意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他们若真有本事,自己也能闯出一片天!我在家中是被父母千娇万宠养大的,也不是生来为着讨好男人的!”
“倘使他待我一如其他女人,我还盼着他做什么?他要与他的发妻情比金坚,我又何必上赶着去找难堪!何况他和子桑离这一年多来给我的难堪,难道还不够吗?”
“我从未贪心,非要他一心一意全是我!可他连三分情分都吝啬,还不如不见,我自过我的日子,心里眼里都清净!”
阿代听着她那样恋爱脑,着急道:“娘娘有林家做后盾,您自是不怕的,可我们庶妃怎么办?您说要相互扶持,庶妃也信您,才义无反顾站在您一边儿的呀!”
“您什么都不管了,让我们庶妃独自去面对王妃的刁难吗?您看看我们庶妃的手!”
林浓拉过刘莹的手腕。
乍一眼看不出来什么,但经常刺绣的人仔细看就会发现,她的手指上有绣花针扎出来的洞眼,其中一针竟是贴着指甲内壁扎进去的,一直从骨节的位置刺穿了出去!形成了一道笔直的、暗红色的血痂!
十指连心。
光看着就知道有多痛!
第83章本王来,你不高兴?
且这种钻心的痛感三五日里不会消失,若是这时再在侍奉子桑离的时候手不稳打翻了什么、碰坏了什么,必然被扣上不敬王妃、谋害嫡子的罪名!
子桑离的心,真的是阴暗又登不上台面!
但就算刘莹去告状,也是无用。
她于萧承宴而言,根本没什么特殊的,子桑离又有孕在身,说不定还会斥责刘莹惹是生非、不敬正妃!
“下作!”
阿代湿了眼眸:“王妃嚷着不舒服,要我们庶妃的血入药,庶妃没法子拒绝!她身边的女使趁着取血的时候,故意那样扎庶妃穿庶妃的手指!”
林浓叫人拿来了伤药。
小心替她抹上。
“早中晚涂抹,三日下去应该就能好了。实在不行,就称病避免跟她接触吧!”
刘莹缓缓一吁:“她这种小招数与我嫡母相比,不过小儿科。不过她应该是查到我怕猫,当时故意放出只被虐打过的猫出来,才叫我分了心,被她得逞。”
“以后我会小心防着她,不再受这等窝囊气。我只是担心姐姐,府里见风使舵者诸多,若别叫人钻了空子,伤了您和孩子可要怎么好!”
林浓谢她的关心:“我知道,会让人着意盯着的,你自己小心,不必为我忧心。”
稍许又坐了会儿,刘莹起身告辞。
她放慢了脚步,低头在林浓的耳边低声道:“梧桐殿这几日一直嚷着身子不适,怕是已经在为算计做铺垫了,姐姐千万小心。”
林浓颔首:“你也注意。”
送走了刘莹。
她问怡然:“双灵可有传出什么消息来?”
怡然道:“她最近很少有消息出来,只听闻王妃为身体欠佳的太后祈福抄经,还割肉放血呢!为此还得了陛下的嘉奖,得了一对玉如意。”
割肉放血!
割的自然不是她自己的肉,放的也不会是她的血。
林浓冷笑,继而蹙眉细思。
给子桑离出这个主意的是不是双灵?
她想传达给自己的,到底是什么意思?
“府里其他各处的眼线,可有什么发现?”
怡然摇头:“暂时还未。”
又压低了声音说:“刚刚那儿小丫头借口去回事处拿东西,奴婢放行了,估摸着是去给洛阳殿传话儿了!”
……
当夜。
萧承宴去了刘莹的院子。
刘莹一身浅色纱衣,正在做女红。
见着他去,小脸上颇为惊讶:“殿下怎么来了?”
萧承宴心里以为,她身材与林浓比起来只会更好,却远不如她来得诱人。
曲指刮了刮她白腻的脸蛋。
“本王来,你不高兴?”
他眸色慵懒,带着几分沉溺,仿佛是有情意的。
若是换做旁的女子,怕是就要春心萌动。
但刘莹看惯了男人的薄幸,脑子里什么都想谋求,就是对情爱毫无兴趣!
且她看得明白,他眼中的那份沉溺,并不是在看自己呵!
“妾身好几日未曾见过殿下了,殿下记着妾身,妾身自然是高兴的啊!”
又忙叫了阿代去弄茶点来。
萧承宴笑了笑。
拿了她做绣的东西在手上,以为是寝衣香囊什么的,仔细瞧了也没认出来到底是什么。
“做的什么?”
刘莹笑着回道:“是腰枕!侧妃姐姐月份大了,双胎的肚子越发不好过,白日黑夜里都是坐卧不安。现下用着的靠枕不是太软就是太硬,腰部空着,也没个着落。妾身做个腰枕,让姐姐靠着,或许能舒服些。”
萧承宴的眉心不着痕迹的一皱,语气阴不阴阳不阳:“你们姐妹倒是感情好,她舒不舒服什么都跟你说?”
他语气颇怪,让刘莹一时辨不出来他到底是讽刺还是什么。
“不是姐姐告诉妾身的,而是姐姐眼下的乌青实在明显,精神也明显不似前阵子那么好,白日偶尔去陪着姐姐出去散步,稍许走一会儿,她便要没力气。”
“想坐下来歇一歇,也是一会儿会儿就腰酸得厉害,站也不是坐也不是,还会喘不过气。委实是辛苦。”
萧承宴眉心微动。
却未曾就此再说什么。
他并不愿意让任何人探知自己的心思。
心中惦记林浓和孩子。
但他对她抱有期待,也对她腹中子给予了厚望,这样的试探不得不进行下去。
在如今至亲都会背后捅刀的局势下,他需要一颗真心!需要一片净土。
刘莹垂眸。
也不再在这个话题上打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