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定发行方案后,会议室里的气氛轻松了许多。
林安安端起茶杯,轻抿一口热茶,感受着暖意顺着喉咙缓缓流下。
刘编辑闲着没事,走到她身边,又开始日常互捧,“林老师,您不仅文章写得好,这说话的艺术也是一流。今天要不是您,这发行的事儿还真不好办。”
林安安被他逗得笑出声来,发行的事总编辑早想好了,她不过点个头而已。
“过奖了,《枷锁》承载着女性的心声,还是谢总编目光长远,不因商业利益而限制了它的传播,能让更多人看到,才是这本书最大的价值。”
刘编辑点点头,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敬佩:“林老师的格局,让我很是佩服。有您这样的作者,是我们出版社的荣幸。”
他顿了顿,又说:“对了,林老师,您说的样书有十本,够吗?”
“够了,另外可以给我几本《春日来信》的样书吗?”
“当然可以,本身就是有样书的,上次您说不用,就没给您送过去。现在还在我办公室放着呢,《春日来信》跟《萤火》各有十本,我一起给您吧。”
“好嘞。”
想着三十本书重量不轻,刘编辑还客气地说让人送到军区大院去。
林安安抵不住他的热情劲,只得连连称谢。
从映源出版社出来,一路上都是客气的打招呼声。不仅各路领导、代理人热情,连出版社的集体成员们也客气无比。
林母觉得自己脚底板都有些打飘,不过架子端得很牢,嘴角含着恰到好处又不失端庄的笑,不咋会说文明话,就少说,只在别人喊婶子时,她就客气地应两句。
楚明兰更有意思,不仅身板笔直,连呼吸都放得很轻,大气不敢喘,生怕给嫂子丢脸……
直到走出好些距离,这两人才深深松了口气。
林母现在满脑子都想给孩子她爹去电话,这种事忍不了,得让他赶紧知道知道,立马跟乡里乡亲都说说。
还想……把安安那些样书寄回去一些,让他抓紧拿给众人看看。
他们家安安多出息啊!
林安安自然不知道林母心里的小九九,领着人朝百货大楼走去,想给楚明兰买些新的画纸跟水彩笔。
不巧,卖完了。
楚明兰忙摆摆手,“嫂子,没事的,没了就下次再买。”
“行,嫂子下周四要去医院,到时候回头给你买。”
这来都来了,林安安给三个小家伙各挑了双鞋子,又瞧柜台上摆着漂亮的新款围巾,就给林母和楚姑婆选了两条。
几人正准备往外走时,就听到身边有人在小声讨论鹿茸,“转遍了也买不到,腰膝酸软、筋骨松散的毛病,吃上几次鹿茸就好了。不行去黑市上问问,听说那边多......”
林母几乎是瞬间竖起耳朵,因为林父就有这样的毛病。
林家近几代人都是老老实实的农民,新中国成立后,日子就逐渐好过了起来,细算条件,还真是不错的。但条件再好,也只达到了吃穿不愁的地步。
家里两个孩子要供养,林安安还打小就是个药罐子,纵使林父林母再能干,这身子骨还是有许多问题的。
尤其是这两年,林父那腰膝酸软、筋骨松散的毛病是越来越严重了,让他去医院看,他也不舍得,平日里最多找点土方子药油抹抹。
“安安,那人说的鹿茸是什么?”
“鹿茸啊,是鹿角,是雄鹿还没骨化时的嫩角。”
“鹿角啊……那肯定不便宜。”林母念叨着。
林安安觉得不对,就追问道:“妈,怎么了吗?是你想试试?鹿茸可是药效很好的东西。”
“不是我,是你爸,他身子骨是一日不如一日了。”
林父林母的感情是相当好的,林父年轻时可是出了名的好后生,不仅样貌好,更是大高个,身强体壮的,特别能干。
可再好的身子,也抵不住日夜劳作,年纪一上来,林母可不得心疼他么。
听林母叹气,沉吟思索了一会儿,问道:“安安呐,你晓得黑市在哪里不?要是不远的话,妈去瞅一眼,要是有鹿茸的话,就给你爸买点,顺道给明舟也买点炖汤喝。”
“啊?妈想去黑市看看?”
见林母的神情,看来黑市对她来说是相当正常的。
也是,眼下时局紧张,好些人有钱有票都买不到东西,黑市其实是相当常见的。
“我知道,在长丽路,离这不远。”
林母犹豫了一下,伸手拿出新买的围巾,立马给自己裹了起来。
林安安:“......”
“这样,你给妈指个路,妈去看一圈,你就在远处等着我,你现在可是军人,不能去这些地方。”
林安安见她是真想去,就应了,反正也不是大事。
“可以。”
林安安其实对黑市也很好奇,只是好奇归好奇,她现在身份不同,心里自然是有分寸的。
几人慢悠悠往长丽路走去。
第355章恶人先告状
长丽路这代算是大西北最有名的黑市了,说管控也管控,但大部分时间,连政府部门也是睁只眼闭只眼。
林母用围巾连头带脸把自己裹紧,只露了双眼睛在外边。
“你们在这等着哈,妈去去就回。”
“好的。”
见林母这熟门熟路的模样,明显是经验丰富的,林安安倒也不担心。
林安安跟楚明兰就在不近不远处的榕树下等着,看着林母的身影拐进巷口。
那巷口挂着褪色的“废品收购”木牌,实则是黑市入口的暗语。
“嫂子,这地方来往的人不少,真是黑市啊?”楚明兰攥着林安安的手,明显很紧张。
林安安顺着巷子望去,只见几个裹着头巾的妇人抱着布包匆匆而过,眼神警惕地扫视四周,活像受惊的兔子。
“嗯,你哥告诉我的,应该没错。”
约莫十来分钟后,林母就小跑着折返了,围巾都跑得歪歪斜斜的。
“没买着。”她喘着粗气,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倒是买了块茯苓,说是也能补身子。”
“妈,您别着急。”林安安接过茯苓塞进大衣口袋里,“改天我托刘编辑给打听打听,他人脉广,总是能问到的。”
林母摆摆手,“那人说刚还有不少呢,就前后脚的事,被一个小姑娘全买走了,听说那小姑娘把整个黑市的鹿茸都包全了!”
林母只觉得可惜。
三人转身往大路路口走去,准备坐公交车回家。
话音未落,身后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几个戴红袖章的人举着喇叭冲向黑市,巷口瞬间炸开锅,吆喝声、奔跑声、物件落地声混作一团。
“不好!是纠察队!”
林安安闻声转头望去,她瞥见人群中一抹熟悉的身影。
陈乐芳?
此时的陈乐芳早把军装脱了,穿了件旧棉袄,头也包得严严实实的,背上背着个大背篓慌乱逃窜,发梢上还沾着碎纸屑。
纸箱缝隙里露出半截红绸带,正是前几日在供销社见过的滞销货。
林安安皱了皱眉。
陈乐芳倒是没看到林安安,只是跑着跑着突然摔倒了,背篓里的货物散落一地,不仅有供销社的滞销货,还有一大盒鹿茸,以及几盒印着外文的药瓶。
林安安的目光瞬间锐利起来,直直盯着那药瓶的包装样式看。
这……是进口药!
而且药瓶上的红色图标与她在情报分析部见过的敌国某图标高度相似。
纠察队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陈乐芳跪在地上慌乱捡拾,抬头时与正好与林安安的视线撞个正着。
她脸色煞白,眼中闪过一丝慌乱,随即抓起药瓶和鹿茸塞进背篓,其余东西也来不及捡了,转身就飞奔而去。
林安安刚要开口,林母生怕受牵连,拽着她就往前走,“别看这些热闹,赶紧走!”
“嗯。”
一阵寒风扑在脸上,林安安回头望去,只见陈乐芳消失在巷子尽头。
林安安柳眉轻蹙。
陈乐芳不是刚调来西北军区吗?怎么干起投机倒把的行当来了?而且她那些进口药是哪来的?
林安安越想越不对,打算晚点就跟楚明舟说说,这人指不定有问题。
最后一眼,林安安看见一名戴红袖章的高瘦男同志正弯腰捡起个药盒,眯起眼睛端详。
几人到路口等了好一会儿,公交车都没来,索性转去买了几个饼子吃着。
等坐上公交车,林安安的思绪依旧紧绷。
车厢里弥漫着潮湿的棉絮味,让她下意识伸手抚上小腹。
回到军区大院时,天色已渐渐暗了下来。
林安安推开家门,阵阵饭香扑面而来。
“你们可算回来了。”楚姑婆下巴往正厅抬了抬,“明舟也不知道怎么了,脸色很差。”
“我去问问。”林安安投给楚姑婆一个放心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