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台中央,饰演通讯兵的潘国洋在“弹坑”里,用手死死捂着受伤的腹部。
聚光灯突然聚焦在他染血的手上,背景音乐陡然变得急促——用音效模拟炮弹落地的轰鸣,每一声都让台下战士的脊背挺得更直。
一枚“手榴弹”滚到了他脚边。
饰演敌军的演员嘶吼着冲上来,刺刀尖几乎要戳到他咽喉。
“卧倒!”台下突然有战士本能地喊出声。
林安安的心猛地一提,却见潘国洋非但没躲,反而扑向“手榴弹”,用身体死死压住——这是全剧的第一段高潮,他身下藏着的爆破装置“嘭”地炸开,彩色纸屑混着烟雾腾起,瞬间将他吞没。
“班长!”饰演新兵的演员哭喊着扑过去,却被“气浪”掀翻在地。
追光灯缓缓移动,照见烟雾中挺立在侧的通讯电台,它沾着“血迹”,在硝烟中被一只手稳稳拖住。
紧接着是熟悉的一幕幕,通讯兵的英勇故事再次被展现……
台下静得可怕。
林安安看见第一排的郑军长抬手抹了把眼睛,身旁年轻战士的喉结剧烈滚动着,指节捏得长椅扶手吱呀作响。
“血梅啊……生在坑洞里,长在弹壳边……”略带凄凉的歌声从烟雾中传来,带着血沫般的沙哑,“军魂留下的殷红,终会回西北的土地上……”
最后一句歌声伴着最后一幕落下。
掌声突然如雷般炸开,震得礼堂的玻璃都在轻颤。
林安安眼眶忽然就热了,也跟着众人鼓掌。
“演得太好了!”林母一边说一边直抹泪。
大礼堂的顶灯次第亮起,暖黄的光晕里浮动着未散的舞台烟雾。
楚明兰攥着林安安的手,声音都变得闷闷的,“嫂子,那个通讯兵扑到手榴弹上的时候,我听见后面的哥哥哭了!”
她话音刚落,后排果然传来压抑的擤鼻涕声。
林安安回头望去,只见几个剃着板寸的年轻战士正手忙脚乱地抹眼睛,军帽檐压得极低,却遮不住泛红的耳根。
第二个节目开始,林母还在跟刘编辑小声嘀咕呢,“刘编辑,你看,是不是不错?我开心呐!书是我女儿写的,歌是我儿子做的,连编剧策划都是我儿媳妇全程参与的......”
刘编辑自然是就着她的话,好一通夸。
只是他们声音不小,听得前排的几位领导都忍不住上扬嘴角。
“这舞台剧好!好就好在没瞎煽情,全是咱们战士真刀真枪的日子!”郑军长感慨道。
老周早就起身了,蹲到舞台边的各个角落,举着相机“咔嚓”按快门。
目前众人还只觉得好看、震撼。
谁也没想到,仅凭一部舞台剧,竟然把文工团拉上了另一个高度。
后续来学习、来探讨、来合作的演出团队层出不穷,影响之大远比他们估算的要厉害得多。
“林翻译官,听说那舞台剧是你写的,真了不起。”宁建快走几步,追上了站在门口的林安安。
演出结束后,林安安几人刚从大礼堂出来,就在门口不远处等林子淮和杜鹃呢!
宁建忽然冒了出来,身后还跟着几张生面孔。
林安安不想跟他搭话,柳眉微蹙了蹙,故意往旁边站了些。
“真的,我现在最佩服的就是林翻译官了!我们情报分析部本身就忙,她还能抽空写出这么具有社会主义思想的作品,不仅热血,还意义非凡。
但凡换个人操作,都可能在以个人谋利,成为资本主义的尾巴。”
宁建脸上挂着笑,话里话外却似藏着暗刺。
林安安冷眼看着他,语调平淡,“宁翻译谬赞了。”
“这哪是谬赞,说是事实。”
“我写的是书,是文化创作,懒得跟你废话!还有,这舞台剧是文工团集体的心血,也是无数战士用命写就的故事,轮不到谁谋私。”
宁建的笑容僵了僵,本身还想说什么,却瞥见了往这边来的楚明舟,立马收住话头,“真的很精彩。”
说完,就跟其余几人走了,嘴里还在讨论着林安安写的《脊骨》。
“听说林翻译官不止写了一本书,而是好几本,且本本都是销量领先的好书。等空了,我要去趟新华书店,买回来瞻仰瞻仰。”
西北人本就实心眼,军人们更是直肠子,没什么弯弯绕绕的。
听在他们耳朵里,宁建那是在夸林安安,完全听不出其中蹊跷。
论反应,还得是林母。
“安安,这人是不是跟你有过节?”
林母觉得这小伙子的眼神不对,说话也是两重意思。
第463章一步一个脚印
林安安望着宁建等人远去的背影,抿了抿唇,“妈,没事。他只是我们部门里新调回来的同事。”
林母却没那么好糊弄,眯起眼,想想宁建刚说的话,看似没问题,却透着说不出的怪异,“他看你的眼神跟冰锥子似的,这人不好相与。”
“怎么了?”楚明舟刚到,见两人表情不对,开口询问。
“没事,子淮他们出来了,我们回吧。”
楚明舟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什么都没看到。
楚明宇见自家大哥来了,一下就扑了过去,开始讲刚看的文工团节目,还是大讲特讲。
也打断了楚明舟的追问。
“妈,姐,姐夫!”
“小兰,小宇。”
林子淮已经换好衣服了,跟杜鹃小跑着出来。
“刘编辑被指导员留下了,我们先走吧。”
“行,回去吧,回去吃点宵夜。”
月色正好,晚风清幽,倒是吹散了夏日的炎热。
一行人沿着梧桐道往军区大院走。
今晚的演出精彩,大伙的话题自然就多了。
尤其是楚明宇小朋友,从节目到歌曲,他是啥都问。
倒不是他有多好学,主要是想知道细节,去学校的时候好吹嘘,在看不懂的同学面前,也能显摆显摆。
林子淮也是孩子心性,看着楚明宇那一脸崇拜的模样,就什么话都留不住了,一骨碌往外倒。
楚明宇拽着林子淮的衣角追问舞台爆破的细节,小家伙眼睛瞪得溜圆,唾沫星子横飞:“子淮哥!那手榴弹爆炸时是不是真的有火?那些哥哥们不怕烫吗?”
林子淮被问得哭笑不得,伸手揉乱他的头发:“傻小子,那是特效!用彩纸和干冰做的,跟你玩摔炮似的,不烫手。”
他话音刚落,就被杜鹃轻轻拍了下胳膊:“别糊弄孩子,跟他说清楚,那是艺术加工,真正的战场比这危险百倍。”
林母在一旁听得直乐,忽然拉住林安安的手,压低声音:“安安,多亏了有你,妈该替子淮谢谢你!他现在出息了,不仅能担事,还变聪明了,真是……”
林安安反握住她的手,“妈,我们是一家人,不要说这些。”
“是,倒是妈见外了。”
等到家时,家里院门正开着,赵香君正抱着壮壮在院子里来回踱步。
小家伙刚吃完奶,看着心情不错,嘴里还“咿咿呀呀”地不成调。
“哎哟,我们壮壮醒啦?”林母两步上前,把孩子给接了过来。
壮壮的小脸蛋红扑扑的,额角还挂着汗珠,显然是刚吃饱又闹了会儿。
“他刚吃饱呢,正在消食。”赵香君笑着说。
楚明兰觉得有趣,“壮壮那么小就懂消食了,真可爱。”
赵香君这边收拾收拾,抱起女儿就打算走了。
林母说让她吃完宵夜再走,她是怎么都不肯。
“香君这丫头也是个好的,不该吃的、不该拿的,她是半点不要,很有原则性。”
“是,她性子也好。”
“哎呀,安安你接一下孩子,妈炖的莲子羹还在灶上,去热热给你喝!”
“好嘞。”
莲子羹配葱油拌面,一顿可口的宵夜就出来了。
一家子往院子里的葡萄架下坐去,吹着小风,吃着宵夜。
林子淮大口吸溜着面条,嘴巴也没停,“我们文工团要下部队巡演了,杜鹃被点了做小组长呢!”
“呦~真的假的?”
林母一听就笑了,只觉得这儿媳妇出息,这么快都提干了?
杜鹃脸颊泛红,轻点了点头,“嗯,还多亏了《坑洞里的血梅》这部舞台剧,是姐给了我机会。”
林安安忙摇头,“打住,那是你自己本事,悟性高,可别给我戴高帽,我不逞能哈!”
“哈哈哈哈……姐,你这人真是……夸你都不行。”
“不行不行,明明是我弟媳厉害,不靠我也厉害。”
杜鹃笑弯了眼。
可能是有了自我认同感,林安安觉得她现在的一言一行都很自信,是发自骨子里的自信,而不是循规蹈矩的谨慎。
林子淮说着说着,忽然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还有个事……我跟杜鹃商量了,结婚酒席想往后推推,等秋收后再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