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安安起身握手,“快进来坐,你的位置我都收拾好了。其余事谭老跟我吩咐了,你来得正好,只剩两天就要出发去京都,我们得抓紧。”
李冉没坐,反而从文件包里掏出两本厚厚的译稿范本,摊在桌上,“昨晚我把近五年中央会议的涉外译稿都过了一遍,重点标注了边界问题和贸易谈判的术语。”
她指尖划过“历史遗留问题”的段落,“这里宁翻译之前用了‘historicalremainissues’,但最新口径该用‘legacyissues’,我已经标红了......”
林安安挑了挑眉。
这女同志不仅动作快,还一眼看出了宁建译稿里的老毛病。
“你看得很细,你的专业是英语跟俄语吧?”林安安递给李冉一杯热茶,“这次会议新增了边境贸易谈判环节,对方代表团里有俄语专家,你的俄语派得上大用场。”
“是的。”李冉接过茶杯,动作干脆,“我在黑河边军当过三年翻译,跟老毛子打过不少交道。”
“那行!接下来两天,我们要把所有议程过一过,模拟问答、突发状况应对,一样都不能少。”
“没问题,我保证不拖后腿!”李冉军姿站得笔直,朝林安安敬了个礼。
她眼里闪着光,整个人像极了靶场上待发的子弹,锐利又积极。
林安安看着她这模样都笑了,感觉她精神头特好,还带着一股不服输的韧劲。
两人把办公椅凑到了一块,又把资料一一整理出来,立马投入工作状态。
“这是我整理的外交礼节手册,包括各国握手时长、名片递送方向这些细节,林翻译官您看看有没有遗漏。”
“嗯?”
林安安接过手册,有些不解,只见里面用不同颜色的笔标注得清清楚楚,甚至连某国代表习惯用左手递东西都做了备注。
不怪李冉会做这些,因为最近宁建太会搞事情了,军区翻译这圈都知道了一件事:
林翻译官虽然语言能力强,但……多数是纸上谈兵,毕竟她没被公派出过国,这一下就去那么大的场合,怕是连规矩都不懂。
林安安细看了看,由衷赞叹。道:“你很细心。”
她还以为李冉是替她自己准备的,只觉得她特别用心,顺便修正了一下文件中不对的地方。
“各国习俗不同,所以展现出来的礼仪也会有差异,像北美多国,大部分是握手礼,没有男女之分。但欧洲国家还会有亲吻礼、吻手礼等,却不适用中方外交。
还有鞠躬、合十礼、拥抱礼等也都是其余国家的习俗,并非冒犯。不过你别太担心,毕竟这是联合中央的国际外交,我们是东道主,客随主便。
另外,任何宗教、政治、个人收入等都属于禁忌话题......”
李冉一顿!
林安安言谈之间的种种,这哪是不懂礼仪的人?
李冉立马会意,神情也更认真起来,“受教了,我在基层待久了,好些细节还需要多学习,毕竟细节决定成败。”
“是的,我们要万分用心,翻译可不是传声筒,而是隐形利刃。翻译的每一个词,都可能决定一场胜负。”
李冉算是彻底服了。
林安安觉得她精气神十足,像利刃。
她觉得林安安很不一般,看着斯文恬静,内在却锋芒毕露,沉稳又可靠。
接下来的三个小时,办公室里讨论声不断,伴着钢笔划过纸张的沙沙声。
阳光透过窗棂,在两人身上投下移动的光影。
林安安看着埋头核对译稿的李冉,忽然觉得郑军长的安排自有道理——这把来自基层的“利刃”,或许比宁建那把看似锋利却已生锈的刀,更适合守护这次中央会议的翻译防线。
一早上时间下来,两人的默契度逐渐合拍。
“下午我们去作战室练习模拟问答,谭老会亲自来指点。”
“没问题。”
林安安又看了眼时钟,“我要回家吃饭了,你要一起吗?”
林安安看似和善,却是很少主动与人走近,她能开这个口,可见对李冉的喜欢。
李冉有些受宠若惊!
她是该拒绝的,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好啊!方便吗?”
“方便,我妈做饭可好吃了。”
“那……走起?”
也巧,楚明舟今天团里有紧急任务,亲自带队出去了。
结果就是,李冉骑车,林安安坐上了她的单车后座。
林安安还感慨呢,“你们东北姑娘海拔好高,腿长,骑二八大杠都不费事。”
“是吧?我是黑三省的,论身高,我们东北人还真算是拔尖的那批。抗战那会儿,我们那人人都是主力军,不仅爷们能打扛造,妇女孩童也都不差。
只是……都太能打了,我们村里的爷们十不剩一,最后只能靠妇女同志立起来了。”
李冉说得轻松,林安安却听得整颗心沉了沉。
抗战十四年,东北人民率先举起抗战的旗帜,在极端艰苦的条件下与敌军展开长期斗争,无数战士与民众牺牲,数以百万计……
他们可是用鲜血和生命诠释民族气节的同胞!
“特别了不起。”
阳光把军区大院的梧桐叶染成金绿色,二八大杠穿过满地碎光,车轮碾过石子路的声响里,夹杂着林安安轻轻的笑声:“你这骑车技术,真稳当。”
“我在基层时天天骑车送译稿,有次下暴雨,我骑车摔进泥坑,译稿顶在头上愣是没湿。”
“哈哈哈哈……好本事。”
李冉捏了车闸,单车在楚家门口停下。
第466章是铁筑城墙
林母见林安安带了战友回来,忙客气相迎,“回来啦?马上就能开饭。”
“妈,这是我同事,李冉。”
阳光落在李冉笔挺的肩线上,短发被风吹得微微扬起,“婶子好。”
“诶,小李同志快请进,洗洗手就能吃饭了。”
赵香君正抱着壮壮坐在走廊下,见林安安回来了,也忙打招呼。
“林翻译官,这是你家娃娃啊?眼睛可真亮,看着就机灵。”李冉蹲下身,笑得眼睛弯弯的。
“是,他小名叫壮壮。”
“真可爱。”
林母端着饭菜上桌。
待几人落座,给每人盛了满满一碗饭。
“小李同志还在黑河待过?我婆婆以前就在那边,闯关东时过去的。”
李冉眼睛一亮,夹菜的手都忘了放下:“真的呀?我奶也是闯关东过去的,她还总跟我说老黑河的故事呢!”
林安安看着李冉和母亲聊得热火朝天,也笑弯了眼睛。
“下午可是有专家为我们模拟问答,够‘喝一壶’的。”
“放马过来!”李冉撸了撸袖子,露出小臂上的肌肉线条,“在基层时,我们连长天天让我跟电台里的俄语广播对骂,就为了练反应速度。”
林母被她逗笑,“可真有意思。”
饭后,李冉抢着洗碗,林安安则哄着壮壮午睡。
阳光移到院子里的葡萄架上,串起的小葡萄粒在风中轻轻摇晃。
“等这次中央会议结束,我得争取留在军区,婶子做饭太好吃了,我以后要常来蹭饭,婶子可不能嫌弃我。”
“哈哈哈哈……行!我只要在这,就都给你们做。”
林母最吃这套了,她就是爱捣鼓这些吃食,在最困苦的时候都变着法把东西做好吃些,更何况现在日子好了。
做饭人嘛,就是爱看人吃得香。
这李冉一顿能吃三碗饭,足矣说明她是真喜欢。
两人又休息了一会儿,就准备回军区了。
李冉默默把钱跟票放到了餐桌上,这才骑着单车带林安安走了。
下午时分。
两人进了情报分析部的作战室,进行模拟问答训练。
谭老亲自来坐镇,他还带来了一位已经退休的老翻译官。
“这位是丘永胜老同志,是咱们军区最有资历的老翻译官,精通八国语言,曾多次跟随中央老领导寻访他国......”
当听到他曾多次跟随周总理访问他国时,不仅李冉,连林安安的眼睛都亮了。
这次中央会议事关西北军资,可见是不一般的。
西北的风沙正拍打着窗棂,却丝毫影响不了室内的庄严肃穆。
丘永胜老人坐在长桌主位,发白的军装上别着几枚勋章,袖口的翻译徽章磨得发亮,却依旧端正。
他看着林安安和李冉摊开的译稿,布满皱纹的手轻轻抚过纸面,忽然开口,俄语声线流畅如旧:“假设你们现在面对的是苏方代表,他提出‘历史水域通航权争议’,如何回应?”
李冉猛地起身,腰杆挺得笔直:“首先应明确‘历史水域’的译法,其次需强调‘主权归属不容谈判’......”
她语速极快,俄语发音带着北疆特有的硬朗。
丘老点点头,转而用英语提问:“美方代表称‘某地区为独立经济体’,如何纠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