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说你知道些什么?”
“陛下何不自己亲自去查,或许会有惊喜了。”
面对崔淑兰的闭口不言,刘瑜也没有继续追问下去的打算,沉默了片刻,才道:
“事到如今,你可还有什么最后的遗言要留下的吗?
戕害妃嫔,再加上此前的压胜一事,朕是留你不得了,但你放心,这件事不会外传,只称病逝,算是保全你最后一丝体面吧。”
“陛下,此事全是妾一人所为,与家中之人无关,望陛下不要迁怒于妾的父兄。”
“你放心,你父兄仍是朝中栋梁,不会因你而受影响的。”
得到刘瑜承诺之后,崔淑兰含泪叩拜刘瑜,跪谢皇恩,接着又对元后行了大礼,道:
“是妾辜负了娘娘的期望,娘娘昔日大恩,妾今生已无法报答了,来生结草衔环必报娘娘恩情。”
说完就站起身来,两旁站着的宫人正打算押着她回到自己的宫殿,准备迎来几天后的毒酒。
没想到崔淑兰突然一转身,众人都来不及反应,她就已经抽出了杨如芮放在架子上的宝剑,朝脖颈处一横。
顿时柱状的鲜血喷洒出来,而崔淑兰的身子也就这样软软倒了下去,众人一时之间都惊愕住了。
还是杨如芮率先回过神来,定定心神,对着那些被吓傻的宫人说:
“这件事谁也不许透露出去,对外就称崔脩容得急病去世了,谁要是敢乱嚼舌头,别怪孤不念旧情。
紫苏,你带两个小黄门将崔淑兰的尸首处理了,通知鸿胪寺就按照淑媛的位分给崔氏安排葬礼吧。
找几个人把这血迹打扫干净。”
这时候刘瑜忽然说:
“追封崔脩容为贞淑妃,安排下去吧。梓潼,朕有些乏累了,你陪朕回太极殿坐坐吧。”
刘瑜对于崔淑兰的记忆不是特别深刻,只记得她似乎曾是个特别热烈的女子,可是最后这一幕太令他震惊了,他需要时间缓缓。
作为一个亲身杀敌的帝王来说,刘瑜并不畏惧厮杀,相反他很享受在战场之上那种运筹帷幄的感觉。
但这一次不一样,他没想过崔氏会是这般刚烈的女人,他忽然觉得自己之前轻看了这个女人,她如同烈火一般,怎么会甘心受辱?
“陛下?陛下!”
杨如芮连唤了几声,刘瑜才回过神来,他将自己的头靠在杨如芮的怀中,现在的他迫切需要一个温暖的怀抱。
他的母亲离世得早,他没有体会过被呵护的感觉,但他可以全身心地去依靠在发妻怀中,他的发妻会无限包容他,这一点是任何人都比不了的。
他的脆弱只有一人可见,这人就是他的发妻,也只有这个人可以让他无条件地信任。
“梓潼,你能给我说说你说了解的崔氏吗?朕好像,从未了解过她。”
“陛下不是好像,陛下是真的不了解,在陛下心中,何尝真正在乎后宫这些女人喜欢什么,有着怎样的性子和过往。”
“朕忙嘛。”
刘瑜被杨如芮直接点破其自私的本质,不敢去和杨如芮争辩,委屈巴巴给自己找了个借口,不过这瞒不了元后。
“陛下不是忙,是不愿意花心思。陛下,人心都是肉长的,陛下拿她们当玩物,她们也只会当陛下是获取权势的工具。
唯有以心换心,才能获得真情。”
刘瑜“哦哦”应了两声,并没有放在心上,对于这样的说教,他早已烦腻了,但因为是元后说的,所以格外有耐心。
只催促杨如芮讲一些崔淑兰的过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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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换药方
邵玖实是在第二天才知道崔淑兰离世消息的, 颇为惋惜,想到崔淑兰年不过二十岁,年纪轻轻, 实在可惜。
想起自己与崔淑兰之间的渊源,虽说并不怎么愉快,她一入东宫就夺了崔淑兰的宠爱,论理崔氏是该怨恨她的,因此常常为难于她。
后来崔氏因为压胜一事被贬,两人的交集变少了。
如今陛下登基不过数月,崔氏就离世了,不得不让人惋惜。
邵玖亲自去送了崔氏一程,看着崔淑兰的棺椁离开皇城,悠悠远去, 邵玖叹息一声, 暗自感叹着,或许自己也只有死亡才能彻底离开这重重宫闱吧。
来送崔氏一程的人并不是很多, 崔氏不受宠多年,再加上她本身孤傲乖戾的性子, 和她交好的嫔妃并不多。
四五个妃嫔站在宫墙上, 遥望着崔淑兰的灵柩前往彬山, 迎风而立, 不少人落下泪来, 一时之间, 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气氛有些哀伤。
元后看着身侧的邵玖, 有些诧异, 她知道邵玖和崔氏是关系并不好, 甚至崔氏暗中谋害邵玖,虽然如今都邵玖并不知道这件事。
“琼之,为何而叹息?”
“物伤其类罢了。”
“你太悲观了。你和崔氏是不一样的,你不会有这样一天的。”
元后摇摇头,并不认可邵玖的说法,在她看来,邵玖和崔淑兰是不一样的,两人的脾气秉性迥然不同,甚至可以说天差地别。
“人居天地间,飘若远行客。妾所悲伤的并非崔氏失宠辞世,而是人事无常,生命短促,孑然一身,飘摇无所依。”
“有陛下在,有孤在,你又怎会是没有依靠?”
邵玖摇摇头,并没有做出解释,只是苦笑一声,这种孤寂是一种乱世之中对于自己命运无法掌握的无奈,是无法对人言说的。
杨如芮将邵玖请进了自己的含章殿,两人叙了会闲话后,杨如芮就切入了正题,对邵玖道:
“当日朱砂一事已然有了结果,论道理是该告知你始末的,只是这背后情况曲折幽微,非三言两语所能够说清的。”
“此事全赖娘娘做主就是,娘娘既然有了主意,不必再问我。”
“你不怕我袒护背后之人吗?”
“娘娘不会的。”
邵玖笑了笑,肯定答道,这份信任连杨如芮自己都心惊。
朱砂一案的幕后主使很明显是冲着邵玖来的,幕后之人心肠之狠毒可想而知,杨如芮扪心自问,若是自己,是否可以做到像邵玖这般,答案是不能。
“你就如此相信我?”
“为什么不相信呢?这么多年来,若不是皇后娘娘护着妾,妾如何能够平安到今日?娘娘于妾的恩情,是妾万死也难报答的。”
邵玖侧过头,认真地看着杨如芮,一字一句说着,她的态度太过认真,以至于杨如芮情不自禁地被她所吸引。
邵玖回到自己含章殿后,就对穆青青道:
“你去将那日抄下来的两张药方都毁了吧,然后去奚官局的药房,将这两年来关于本宫所有的药方存档都取来。”
穆青青很快就取来了药方,邵玖大致翻开了一遍,因为百年战乱,制度也乱得很,即使新朝仿照了前朝设立了一些官署,却并不成体系。
因而邵玖发现奚官局的存档并不健全,关于她东宫时的药方所存仅一方,大多还是她入住含章殿后的药方。
邵玖看了看药方,让翠微拿来纸笔,用的就是奚官局存档所用的素绢。
虽然纸张已经发明了近三百年,但使用的并不频繁,纸张虽然较之竹简轻便,较之绢帛价廉,却因为不易保存,因此对于一些需要长期保存的文字,还是会选择绢帛。
再加上这个时代贵族间流传着“贵素贱纸”的习惯,因此对于一些贵族,尤其是皇族来说,使用素娟是一种身份的象征。
但在平时书写时,纸张已经成为常见的书写工具了,人们的书信往来,抄书练字,都是用的纸,而纸的种类也越发多了起来。
奚官局的药房保存的药方档案事关皇室成员,特别是涉及后宫,因此事情格外重要。
邵玖低头在素绢上写下了一副全新的药方,将原来的那一副“油菜子汤”的药方给换了下来。
同时让人将档案中所有的药方都抄写下来,包括自己刚刚换的那一药方,再让人将存档换了回去。
也幸亏她如今是宠妃,没人敢来过问她的事情,她才能够如此轻易地就从奚官局取出档案来。
邵玖又让人拿来炭盆,将这一副“油菜子汤”的药方烧掉了,看着手中化为灰烬的素绢,她的心中才稍稍放下心来。
“夫人为何要烧掉这药方?”
穆青青和翠微都不明白,尽管这些年在邵玖身边,两人都能够读写文字,对于一些浅显的文章也能够理解了。
但两人都不懂岐黄之术,自然不会发现这副药方的古怪,实际上,整个后宫中懂得岐黄之术的人屈指可数,否则邵玖也不能够瞒那么久了。
俗话说“久病成医”,邵玖自幼就体弱,常年服药,因而对于岐黄之术是颇为了解的,也研读过不少医书。
但这次邵玖并没有对两人作出解释,只是让两人将炭盆拿出去,将灰烬处理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