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元洲听完,只是微微一笑:“大人放心,北疆之事,交给我便是。”
姜多善挑眉:“你竟不惊讶?”
柏元洲淡然道:“书读得多了,便知这世上,本就没有什么稀奇事。”
至此,柏元洲便成为了姜多善在朝中的一枚暗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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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提督怎么过来了?”
沈榕眼皮蓦地一跳,心中已然掠过不祥预感。果然,他指尖刚触及跳动的眼睑,那道玄色身影便已逼近。
“我来看看,怎么,你有意见?”陆照声音冷冽如霜,目光淡淡扫过众人,最终落在沈榕身上。
沈榕慌忙低头,官帽下的额头渗出细密汗珠:“下官不敢。”
黑影掠过,沈榕被劲风带得踉跄倒地。两旁官员慌忙搀扶,他攥紧袖中拳头,压抑着喷涌而出的怒气,却终究没敢出声。
这些年陆照权势愈盛,满朝文武避之如虎,除却龙椅那位,再无人敢触其锋芒。
众人皆是能避则避,生怕招惹这尊煞神。
沈榕见了陆照停在姜多善旁边,一边内心暗笑姜多善的倒霉,一边又可怜他旁边站着个陆照。
他们谁都没有开口,甚至连眼神都未曾交汇,却自有一种旁人无法介入的默契。
秋风在吹,将两人的发丝缠绕在一起。
这些年的朝夕相处,姜多善早已卸下心防。数度争执后她终于明白,最伤人的从来不是刀剑,而是欺瞒。
于是,在接见北疆使团的前一天,姜多善将自己和北疆的联系告诉了陆照。
出乎意料的是,陆照没有生气,只是长久地凝视着她,最终将她手握入掌心中。
那一刻她才惊觉,岁月不仅改变了她,也改变了他。
昨夜半梦半醒间,她感觉到温热的呼吸拂过耳际:“阿月,以后你想做什么我都支持你,我们一起面对好吗?”
姜多善在睡意朦胧中翻了个身,伸手环住他的腰身,埋进那片茶香气息里,含糊应了声:“好。”
【作者有话说】
最近真的很忙很忙,每天不是加班,就是要整夜的值班,只能趁着有空的时候写一点。
第100章 使臣
◎我不是公主!◎
从前,五国之中,北疆最为强盛,而祁国最为弱小。
如今,祁国手握陆照这柄利刃,先后吞并北疆与南疆,一跃从末流小国跻身霸主之列。
正值祁帝五十大寿,尚未被征讨的西夷与东夷已惴惴不安。谁也不知祁帝是否会在寿宴之后,便挥师直指两国。
然而,就在众人猜测纷纷时,祁帝却迟迟未有动作。
直到寿宴前夕,一道旨意昭告天下:北疆、西夷、东夷三国,皆需派遣王室嫡系使臣前来贺寿。
北疆早已俯首称臣,自是无甚顾虑,但西夷与东夷却嗅到了危险的气息。
祁帝的信函中明言,必须由王室嫡系亲至,这绝非寻常贺寿之邀。
明眼人都看得出,此行恐怕有去无回。
所以最先抵达祁国的,是无所畏惧且财大气粗的北疆使团。
一百二十辆马车满载贺礼,三千护卫列队随行,浩浩荡荡驶入祁国都城。
百姓纷纷驻足围观,惊叹北疆之富庶。
然而最引人瞩目的,并非那绵延不绝的车队,而是其中一辆镶嵌满五色宝石的华贵马车。
阳光之下,宝石折射出刺目光芒,几乎令人睁不开眼,车檐悬挂的金铃随风叮当作响,清脆悦耳。
城门前,祁国官员列队相迎,却在见到那辆宝石马车时,个个面露古怪之色。
马车停稳,侍从迅速铺开红毯。
一只戴着宝石指链的手掀开车帘,一名黑卷发男子缓步而下。
他鼻梁高挺,眼眸湛蓝,发间垂落的宝石珠帘随着步伐轻晃,雪狐裘衣上亦缀满璀璨链饰,华贵得近乎刺目。
紧随其后的男子容貌与他相似,衣着却朴素许多,身形更为挺拔,眉目间也少了那份张扬,反倒透着一股沉稳温和。
“呵,祁国也不过如此。”茶司隶环顾四周,毫不掩饰眼中的嫌弃。
卡若尔低声道:“五弟,慎言。”
沈榕硬着头皮上前,赔笑道:“公主初来祁国,还未见过祁国的美景美食,待安顿好后,下官定派人带您游览京城。”
茶司隶勃然大怒,指着沈榕的鼻子厉声道:“你眼瞎了吗?我是北疆五王子,不是公主!”
沈榕冷汗涔涔,心中暗骂自己失言。
北疆虽已臣服,却仍是五国中最富庶之地,绝非他能轻易得罪的。
气氛一时僵持,站在一旁抱臂看戏的姜多善忽然被点名。
“你们祁国的待客之道便是如此?”茶司隶冷笑,指向她,“不仅认错人,还任由官员在一旁看笑话,是觉得北疆好欺负了?”
姜多善敛去笑意,上前行礼:“下官吏部尚书陆月,见过茶司隶王子,卡若尔王子。”
她微微抬眸,冲二人悄悄眨了眨眼。
陆照亦缓步上前,立于她身侧。
卡若尔忍俊不禁,茶司隶虽仍绷着脸,嘴角却微微抽动。
然而,当二人目光触及姜多善身后的陆照时,神色皆是一滞,又迅速恢复如常。
姜多善笑道:“沈大人年事已高,老眼昏花,见王子如此华贵,误以为是公主也不奇怪。听闻北疆人素来大度,王子想必不会与他这个老头子计较吧?”
沈榕虽感激她解围,但听到“老眼昏花”“老头子”这几个字眼,仍忍不住吸气,攥紧了拳头。
茶司隶冷哼一声:“看在你态度还算不错,本王子便饶了他。不过,作为赔罪,你得陪我去京城逛街。”
姜多善欣然应允:“能陪王子游览祁国风光,是下官的荣幸。”
沈榕闻言,立刻反对:“茶司隶王子,按祁国礼制,吏部尚书不得接待使臣。若您想游览京城,下官可安排礼部官员陪同。”
茶司隶眸色骤冷,居高临下地睨着沈榕,宛如一座不可逾越的高山。
他虽未言语,但那轻蔑的眼神已明明白白地写着“北疆行事,何须你来指手画脚?”
卡若尔温和一笑:“那便有劳陆尚书了。”
姜多善正欲回应,却见陆照已转身离去。
她匆匆向两位王子拱手:“下官先行告退。这几日京城有游灯盛会,届时下官再去驿馆,带二位王子一同观赏。”
“哎,你——”茶司隶还想说什么,她却已快步离开。
他气恼地跺了跺脚,转身钻回马车。
车厢内,茶司隶愤愤不平:“十二年不见,我有一肚子话想跟她说,可那阉狗一走,她竟头也不回地跟去了!我看她早把咱们忘得一干二净!”
卡若尔沉吟不语,茶司隶更恼了,推他一把:“二哥,你怎么不说话?难道你不觉得陆月变了吗?”
卡若尔若有所思:“她确实变了,举止气度,与在北疆时判若两人。当初她托你送信给我,我还当她不过是个得了陆照宠爱的小丫头,便不以为然。可后来她步步为营,竟真能力挽狂澜,救北疆于水火。今日一见,倒是我小瞧了她。”
茶司隶冷哼:“陆照是什么人?母后当年送了多少美人,许了多少好处,他连眼皮都不抬一下。若陆月没点手段,怎能让他言听计从?”
他忽然压低声音,咬牙切齿道:“当年我就说过,大哥伤了陆月,以她睚眦必报的性子,必定会报复。你们偏不信,觉得一个八岁孩童能有什么心计。如今可看明白了,她就是个心狠手辣的主,你们竟还指望她对北疆有利?小心她把整个北疆都吞了!”
卡若尔摇头:“五弟,大哥暴虐成性,死有余辜,你不也是希望他死?至于陆月,她虽手段凌厉,却也让北疆得以喘息。若非她周旋,你我今日岂能安然来此贺寿?北疆又岂能保有如今的太平?”
茶司隶沉默片刻,闷闷道:“我不是怪她,只是……”
卡若尔叹息:“只是她不似从前那般与你亲近了,是吗?五弟,方才众目睽睽,她若表现得与你熟稔,岂非暴露了与北疆的关联?”
茶司隶撇撇嘴,小声嘟囔:“可她答应过要陪我下棋的……”
卡若尔道:“等她来驿馆找我们时再下棋也不迟,祁帝寿辰还未开始,我们并不着急回去。”
茶司隶道:“好吧,我听二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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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多善回宫复命后便一直找不到陆照。往常,陆照都会在宫里悄悄等她一起回去的。
“奇怪。”
姜多善站在御花园的假山旁,眉头微蹙,这里是他们经常碰面的地方,今日却不见陆照踪影。
一种不祥的预感在心头蔓延,姜多善加快脚步回到府邸。
“雀儿,督督回来了没有?”
“小姐,提督不在府里,他没有跟你一起回来吗?”
姜多善还想再问些什么,却见府门突然被撞开,春燕跌跌撞撞地闯进来,脸色惨白如纸,还一直在喘气,像是跑了很久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