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还没有见到祁帝的时候,姜多善想过很多次祁帝的样子,但每一个版本的样子都不一样。
十一年过去,祁帝的脸在姜多善的记忆力里已经模糊了,但她记得他喜欢对着他讲和父亲当年在战场上发生的趣事,还记得她坐在他的腿上摸他还未清理的胡茬。
但同时姜多善也记得是祁帝害的她小小年纪入皇宫与家人分别,是祁帝听信钦天监的谣言赶她到远离皇城的清源寺,也是祁帝亲自下旨让父兄腰斩,又让她被万箭穿心而死。
万箭穿心之痛,让姜多善每一次看到银龙卫时都要体会一遍,不过现在的姜多善已经不是刚回京城的那个她了,那痛苦已不至于让她陷入幻觉。
她现在只有一点点的痛。
“你就是陆月?”
姜多善定了神,缓步上前,按照礼制行礼。
“臣陆月,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姜多善的声音清朗,在寂静的大殿上显得格外清晰。
“平身。”
是他,还是他?
祁帝在看见姜多善脸的一刹那,瞬间回想起二十多年前也有一位少年站在他的金銮殿上,他们有着一样面若冠玉的脸,如春雨一样清润的眼眸,站在那里挺拔又坚韧,让人移不开眼睛。
不,姜烨已经死了,是他亲自下的腰斩,刑场上那么多的人都看见他死了,现在这个人肯定不是姜烨!不,一定不是他!
祁帝沉稳已久的心在见到姜多善的第一眼便打破了,就连脸上也出现了一瞬而过的慌乱。
姜多善见了,嘴角闪过一丝笑。
祁帝,你也会慌吗?
在龙椅上坐久了,大风大浪也见了不少,祁帝很快的就调整好自己的心态,但他还是无法直视姜多善的脸,便简单的问了几句关于文章的话就让他们退下了。
他身旁的贴身太监徐福内心惊讶,明明陛下对陆月很好奇,怎么就潦草的问了几句就让他走了,连剩余其他两个人问的话都比陆月的多。
回书院,姜多善的手痒的不行,马上让雀儿把弓拿了过来,在练射箭的时候,牵机过来问姜多善:“你觉得你会是状元,榜眼,还是探花?”
雀儿在一旁激动道:“小姐长得最好看,肯定是探花!”
姜多善拉紧弓弦,眼里满是冰凉的寒意,“在见到我的时候,我看见祁帝已经慌了,我长得像我二哥,他定不敢让我做探花。”
牵机思索道:“状元和榜眼……他会让你做状元。”
一箭发出,射中了靶心。
姜多善吐了口气,“是,祁帝他会让我做状元。”
雀儿不解道:“那是为什么呢?”
姜多善拿了手巾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继续拿起箭撘在弦上,“因为他心虚了,他对姜家有愧疚之心。”
一箭再发出,靶心射穿。
-
京城的四月天,碧空如洗,祥和安泰。
“还是不行吗?”朱砂叹气道。
牵机额头上满是汗珠,在姜多善殿试之后她一直在练习着出去书院,可每每到了书院门口,她无论怎么说服自己都无法跨出那一步。
祁溪年扶着牵机,牵机脸色惨白,一直在喘气,像是下一秒就要死了的感觉。
朱砂担忧道:“要不你还是算了吧。”
“不行,我一定要去看阿善游街。”牵机猛然抬起她惨白的脸,坚定的像是要去赴死,“朱砂你把我打晕了出去!”
朱砂拍了手,咂舌道:“不愧是读书人,这么的聪明,我怎么就没想到呢,来来来我马上给你打晕。”
朱砂一手刀下去,牵机立马就晕了,祁溪年要抱着牵机出门被朱砂拦住了。
“喂,那个浑身缠带子的,你确定你要这样出门?”
祁溪年低头看着自己,又抬头看着朱砂,似乎在说有何不妥。
朱砂无语道:“你浑身绑着带子,一出门别人会把你当成怪物抓起来的,我带她出去看游街就好,你待在书院守门啊。”
说完朱砂夺过祁溪年手上的牵机,一路轻功飞走。
双手空落落的,祁溪年愣了一会,便坐在书院门口旁边的柳树边边,等着牵机回家。
礼炮三响,锣鼓齐鸣。
姜多善骑着白马,身后跟榜眼和探花,再后面就是其余的新科进士了。
街道两旁已经挤满了看热闹的百姓,京城已经很久都没有见到如此年轻的状元郎了,更何况那状元郎竟然还比身后的探花郎更好看。
“这就是陆状元,果然是一表人才啊!”
“年纪轻轻就高中了,听说还是国子监的学生,以后前途无量啊。”
“也不知道有没有婚约……”
铜锣声,议论声如潮水般涌向她耳朵,数不清的花和香囊砸到她的身上,姜多善恨不得马上结束这场游街,但是她现在不得不保持着端正身姿面带微笑完成这次游街。
“真好,真好。”
牵机在目睹了姜多善游街的整个过程后便吐了血晕了过去。
“喂喂喂,你你你干嘛啊。”朱砂慌了神,身旁跟着一起看游街的雀儿便为牵机把脉,确定她无大碍便松了口气。
看着牵机带着微笑的脸,朱砂恨恨的揉了她的脸一把,发现手感不错,又趁机揉了好几次。
“那状元郎是谁?”坐在轮椅上的男人问着旁边侍从。
侍从回答道:“回王爷,他是梅家的外家,名叫陆月。”
“陆月。”南阳王念着着名字,突然开始地低声的笑了。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督督就要回来啦[狗头][狗头][狗头]
第82章 血脉
◎你是罪恶的产物◎
黄沙在肆意的在空气中飞舞,像无数细小的针尖刺着每一个暴露在外的皮肤。
脚下要是一个不留神,就极有可能踩到一只潜伏在沙中的黑色毒蝎子,那些蝎子的尾针泛着幽蓝的光,只需轻轻一刺,就能让一个壮汉在三秒之内毙命。
每个第一次来南疆的人都会以为,这片土地被某种远古的诅咒所笼罩着。
放眼望去,除了零星几株顽强生长的荆棘,这里几乎寸草不生,稍微一张开嘴就能吃到满嘴的黄沙。
就是这片被诅咒的土地,却孕育出了以金瞳为特征的南疆人。
他们的眼睛是与这片黄沙地一样的颜色,南疆人长相粗犷,身材高大健硕,皮肤被烈日晒成古铜色。
外人常将他们视为野蛮人,传言他们茹毛饮血,甚至会在战场上生吃敌人的血肉。
南疆人有着比他国之人更加强壮的身躯和出人意料的智慧头脑,却从不主动入侵他国。
他们世世代代坚守着一个信念:守护好这片土地,至于其他地方,那是别人的,他们不想要也不屑于夺取。
“我们南疆人虽然被外人视为残暴,却从不发起战争抢夺别人的土地。”年迈的祭司常常这样教导年轻的族人,“黄沙之下埋着我们先祖的骸骨,这片土地流淌着我们的血脉,离开了这里,我们就不再是南疆人了。”
南疆人出奇地团结,没有像其他国家那样森严的阶级制度。
他们坚信只要身上流淌着南疆的血液,那就是兄弟姐妹。王族与平民同饮一井水,共食一锅饭,唯一的区别只是王族血脉中传承着更纯粹的金瞳和更强的战斗天赋。
可是这个世界的规则从来不是我不犯人,人不犯我这么简单。
黄沙中,一队黑甲骑兵缓缓前行,马蹄踏在松软的沙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为首的男子身披玄色大氅,脸上戴着黑色的乌鸦面具,露出的下半边脸轮廓分明,如刀削般冷硬,而面具中的那双眼睛是最纯粹的金色。
这是陆照第三次踏入这片黄沙地了。
这次他不仅又杀了一遍南疆人,而且还要把他们尊贵的王子和公主也都带走。
所有南疆人恨透了陆照。
他们恨陆照杀了他们的家人,更恨陆照明明身上有着一半的南疆血脉,却一而再再而三的为了另一个国家来屠戮自己的兄弟姐妹。
这是南疆人万万不能忍的,所以他们要抹杀掉陆照这个叛徒。
但是陆照实在是太难杀了,他们派出了族里的精锐都未能杀掉他。
“叛徒!”
“叛徒!”
“叛徒!”
……
陆照在南疆每行一处遇到的南疆人都会啐他一口骂他一声叛徒。
这一切陆照都不在乎,他只想快点从完成祁帝给他的任务,然后回去见姜多善。
“主子,前方就是南疆最后的据点。"川乌上前,声音压得很低,“探子回报,河图王子和星雅公主都在那里。”
陆照微微颔首,他抬手做了个手势,身后的乌鸦卫立刻分散开来,如同黑色的潮水般无声地向沙丘包围过去。
“记住,活捉王室成员,其余……”陆照的声音冷得像冰,“格杀勿论。”
战斗开始得突然而惨烈,南疆人虽然勇猛,但在凶狠弑杀的乌鸦卫面前还是节节败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