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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河故里_星河有风【完结+番外】(29)

  陆居澜为之一震。

  在“死者为大”的观念下,她的话无疑大逆不道,尤其是将矛头直指皇室陵墓与天下权贵。

  “国之根基,在粮与钱。无晦的话,倒是令我豁然开朗。”

  慕怀清双眼焕发出一种光采:“粮之一字,云程兄可否细说?”

  -

  七夕入夜,赵府庭院中摆着香案,陈列巧果、花瓜、针线和磨喝乐人偶。赵小苒打扮了一身新衣,在案前焚香列拜。

  赵知行静静看着自家小妹,眼神却又像是放空了,穿过她看向了远处,从脑海中不合时宜地浮现一抹倩影。

  不知她此刻在做什么,是否也和小妹一样焚香乞巧呢?

  待赵小苒拜完,赵知行收回神思,上前递给她一个小盒子:“这是大哥替你找的蜘蛛。”

  许多女娘都会在七夕这天抓来蜘蛛放在小盒子里,第二天打开看,蜘蛛结得网越圆越好,这叫得巧。赵小苒不敢抓,以前都是赵知行替她代劳的。

  赵小苒虽说接了盒子,可面色冷淡,竟是一个字都没和他说。赵知行心中明白缘由,眉眼低落。

  郑氏出声打趣道:“苒苒多年不见,如今也是出落成一个大美人了,不知将来哪家儿郎有这样的好福气。”

  赵小苒羞涩地躲在王氏身旁:“叔母莫要取笑我了。”

  王氏道:“知行都还没说亲呢,哪有这么着急,苒苒还小,多留两年也没关系。”

  太夫人道:“都及笄了,哪里还小?说到知行,你们当父母的也真是,到现在还没给他说亲,都老大不小的人了。”

  赵季青道:“此事还要尊重知行自己的意见。”

  “胡闹!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要是说不娶,你们还真由着他不成!”太夫人加重了语气,话中意有所指。

  赵知行听见这话,连忙道:“我、我不急的。”

  王氏狐疑瞧了他一眼,他撇开头去,不敢再多说什么。

  郑氏哄着太夫人道:“说不定是缘分未到呢,阿姑也别太着急,叫兄公和姒妇多留意着便是。”

  赵知行欲言又止,眉头皱得更深了。

  【作者有话说】

  发点小糖。另外注解,女主所言汉亡和当时王室厚葬之风有关的观点,来自我最近在看的一本书,《粮食、运河与白银》,书中很多观点都很有意思,感兴趣的小可爱们可以去看看。

  25

  第25章

  ◎策论◎

  七夕回去后不久,书院发生了一件不太寻常的事。此事与一篇策论有关。

  策论本是评议当朝政事,在科举考试中也是必考项,往常书院课试也考,但出题大多触及不到当朝权势的漩涡中心,无关痛痒。这是晚渔先生的规定。

  可偏偏今天,晚渔先生自己打破了这道不成文的规矩,竟在课上出了一道与朝宁新政有关的策论,论大梁困境与朝宁新政。

  题目给得太泛,其实是留有余地,许多学子直陈题中两点,却不敢将笔锋指向现今掌权的旧党。

  慕怀清接到这份论题时,抬眼看向了晚渔先生。晚渔先生将各人反应尽收眼底,目光最后与慕怀清相交。

  慕怀清垂眸,提笔。我笔著我心。若不敢直言心中所想,她又何必踏进这书院中。

  一个时辰的时间过去,停笔,收卷,众人心中皆是忐忑不安。晚渔先生并未多言,带着捧卷在怀的谈声新一道离开了学斋。

  慕怀清搁下毫笔时才发现,笔杆竟全是她掌心的汗渍。她呆呆看着自己掌心,直到肩头被人拍了一下,她才回神。

  “唤你好几遍了,你怎么也听不见,还在想刚才那道策论?”

  慕怀清抿唇,点了下头。

  身后的陆居澜面色也不轻松:“我在书院几年了,从未见过晚渔先生如此反常。”

  没心没肺的霍澄嗅不到那字里行间的危机:“说不定是心血来潮,再说过去十几年了,这事应该也没那么避讳吧,再看会儿书我们就该去吃饭了。”

  -

  百茗斋内。

  李晚渔一一过目学生们方才所答论,并提笔批注。

  直到他看见某张卷子,原本严肃的神色更加凝重起来。他捧起来读,连笔也搁下了。阅毕,他垂首轻轻叹了口气,不禁想起了与商柏榆的一场谈话。

  那是在几天前的下午,商柏榆为课上某一讲的讲义来请教他。

  “山长,过几天我想在课上开个讲会,复讲《礼记》中的儒行一则,讲义在此已写好,但觉得其中还有些疑问处,所以想来问问山长的意见。”

  李晚渔接过他递来的讲义,一边看,一边斜睨他一眼,道:“难得你竟勤快起来,肯做足准备开一次讲。”

  “这个嘛,”商柏榆哈哈笑着,有些羞愧道,“有感而发,有感而发。”

  李晚渔与商柏榆相识多年,深知他脾性,是以稀罕道:“何感?”

  商柏榆卖了个关子:“山长觉得慕无晦如何?”

  “学识可与陆云程匹敌,但我教他不多,不知他性情如何。”

  商柏榆道:“我有感而发,正是因为他。山长应该也听闻了边关之难吧。”

  李晚渔一下子正了脸色:“杨士武之事,略有耳闻。”

  商柏榆道:“不止如此。前段时日我有一友人南下,与我说起边关,说那里命比草贱。我一时悲从中来,觉得世道如此,自己无能为力。谁料那慕无晦在一旁听去,却道还有转机,一语切中当朝局势要害,胆大至极。”

  说及此处,商柏榆似乎也想起了慕怀清那时的神情和话语,笑叹:“虽千万人,吾往矣。实在是后生可畏啊。”

  李晚渔停止回忆,面对此卷露出一种怀念而伤感的神色。

  “替我唤慕无晦来吧。”

  谈声新有些好奇:“只唤他一人?”

  “嗯。”

  谈声新得令出门。

  -

  慕怀清用过晚饭,和陆居澜等人道别,正要回房温习《通鉴纲目》,却被人叫住了。

  “慕大哥,晚渔先生传你过去。”

  慕怀清闻声回转,见谈声新正朝自己走来,心中有数。

  谈声新领着她往百茗斋走,神神秘秘道:“你不想知道是什么事?”

  “我大概知道了。”

  “啧,先生没叫别人,就叫了你,该不会是你写得不好吧。”

  慕怀清笑:“你以为呢?”

  到了百茗斋后,李晚渔吩咐谈声新暂避,独留慕怀清一人。谈声新瞪大了眼,不甘心地挪了出去,强烈的好奇心驱使他关门后贴在了门口。

  慕怀清行礼,道:“请问先生唤学生来,有何教诲?”

  慕怀清心中忐忑,却也很想知道晚渔先生会如何评议那些旧事,这也是她坦诚执笔的原因之一。

  李晚渔道:“你的答卷,比之他人的,要深刻很多,不但分析了朝宁新政的利弊,甚至详细总结了新政失败缘由。我想知道,你为何会了解这么多?”

  “朝宁新政乃是与我朝命运相干的一件大事,学生以为应当了解。”

  “你是新政的拥护者。”李晚渔此句,不是疑问句。

  “学生并非拥护新政,只是赞成一切政通人和的变革。”

  “你想入朝为官?”

  “说不想是假的,学生不敢欺瞒先生。”

  “你这篇策论若流传出去,此生仕途也到尽头了。你该知道现在的朝堂是个什么样。”

  “未尽人事,如何言得天命。”

  “凭你一人?”

  “公理未至,薪火不息。先生,即便没有我,也会有千千万万人。”

  “我竟不知,我的学生里,竟有你这般的人。你确实胆大得很。”

  慕怀清躬身:“学生惶恐。”

  李晚渔的眼神一瞬间锋利起来:“我开办书院,是要教人修身养性。若我为此将你驱逐呢?”

  慕怀清轻轻吐出一口气:“那先生当年又为何要冒天下之大不韪,为顾若川离京践行呢?”

  李晚渔瞳孔猛缩,屋内一时无言,慕怀清便也一直垂首。

  良久,李晚渔终于开口:

  “新政那么多人物,青葙之辈为忠君,方衡之辈为心中抱负,吕阳春之辈为升官发财,唯有顾若川一人,是在为民。

  “你道新政会败,是因为先帝驾崩,因为守旧派顽固抵抗,因为施行操之过急,因为新政本身不足,却没说到人心难测。

  “你和顾若川一样天真。太天真的人,在那会吃人的官场,是活不下去的。”

  慕怀清攥紧了拳头:“那他所为,便毫无意义了吗?”

  -

  谈声新正贴着门,听见一阵脚步声,刚往后撤,门就开了。

  “慕——”月光下,谈声新看见她眼眶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闪烁,于是住了嘴,看着她一言不发从自己身边离开了。

  “声新,”晚渔先生的声音从屋内传来,“从《中庸》第二句开始背。”

  谈声新羞愧地低了下头,开始念诵:“道也者,不可须臾离也;可离,非道也。是故君子戒慎乎其所不睹,恐惧乎其所不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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