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怀瑾隐约察觉到哪句话触动了他的心结,但贺问洲树起的高墙实在是太过坚固,不肯让窥探之人靠近半分。
哪怕是同他关系交好的舒宴清,也只知道他自小在东南亚边境长大,后来白手起家的资源里,有不少家族人脉的助力。
至于具体落到实处的故事,早已淹没在外界的猜测中。
媒体不敢深挖,将他背后烘托成亦正亦邪的力量。
大佬嘛,谁敢说谁一身清白。
程煜今晚非常有眼力见,驱车路过他们身边时,打着双闪,示意他先行离开了,旋即汇入车流中。
舒怀瑾挥手,跟程煜道完再见,用那双灵动的眸子巴巴地望着贺问洲,没忘记诓骗他过来的借口。
“你之前说了要安慰我……”
宾利最后排摆着个超大的琳娜贝尔玩偶,还是今年的抽签款,仅限大陆入园的游客抽取,据说特别难中,网上价格都快炒疯了。
舒怀瑾在社交平台收了两次,到后的都是高仿品,气得她连发两条朋友圈。新鲜劲过去后,她已经很久没有关注过了。
直到刚才透过车窗,看清他准备的礼物。
贺问洲的确不哄怎么哄小姑娘,但至少不会空着手去,兴师动众地派人抽了无数次签,买到玩偶后,专程空运回来,辗转了几个小时,才抵达京北。
见她有人陪着,心情也不差的样子,原本是没打算送出去的。
如今被她撞见,倒是没必要再藏着。
“刚才安慰得还不够?”贺问洲声音温沉。
舒怀瑾默了一会,“刚坐下就开始阴阳怪气,话没说几句就要走,算哪门子安慰。”
“哭是假哭,酒是假喝。”贺问洲不疾不徐,留了半句没说。
再跟他相处下去,她真的要拿出死缠烂打的本事了。
只见上一秒还怂里怂气的小姑娘,眼里费劲挤出几缕湿雾,鼻尖一吸,大有转瞬就要哭出来的架势。这套连招不知道用过多少次,连怎样的表情能让人心软都计算过,眼泪将落未落的,也不说话,就这么垮着脸可怜兮兮地望着他。
眼泪就是她最好的利器,哪怕他明知这眼泪是假的,还是无法保持冷淡。
他颇为无奈地蹙了下眉,“好了,以后别用这招。东西是才买回来的,没洗过,别往脸上蹭,不干净——”
话音未落,她已经喜滋滋地抱上了玩偶,亲昵地好像失散多年的宝贝似的。
贺问洲就多余叮嘱。
他手掌落回裤袋,在原地注视了她一会,后知后觉发现自己也染上跟舒宴清一样的絮叨毛病。助理喻尧踱步上前,询问老板的意思,“贺总,舒小姐还是坐后面那辆车吗?”
喻尧跟在他身边多年,知晓他不受道德绑架,加上存在些许精神洁癖,从不肯屈尊跟人一道。
上次送完舒小姐,车辆从里到外进行了清洗消毒,连车内循环系统也不放过。
下午买这个玩偶虽然离谱又麻烦,好歹只是老板动动手指头命令的功夫,不需要耗费太多心神。
帮朋友照顾妹妹到这个程度,应该差不多快到老板的忍耐极限了。
不过身为助理,伴君如伴虎,还是得再确认一下。
闻言,贺问洲视线落点未变,望着车内的人,“你看她那样子,是你能请得动的?”
喻尧琢磨不透这句话,只能按照常规思路分析,“贺总放心,您交代的任务,就算请不动,还有别的办法。”
贺问洲漫不经心地收回视线,用温淡无波的语气说着让人脊背发凉的话。
“把小姑娘惹急了要记仇,是算在你头上,还是我这里?”
【作者有话说】
助理:懂了,这是真祖宗[柠檬]
第12章 暴雪夜
◎“什么话只能我听?”◎
舒怀瑾还沉浸在对贺问洲‘开窍’的意外之喜中,注意力重新落回贺问洲身上时,他同他助理的对话已然结束。
她只依稀捕捉到了记仇两个字,别的没听清。
大概是为了来接她,特地安排的商务车,空间宽敞,两人前后排相继而坐,也能保持极好的社交距离。换句话说,他今日一再破例的这些行径,都可以用照顾领好友的妹妹来解释。
这种滴水不漏的做事风格,和舒宴清很像。
不,应该说,舒宴清为人处世的习惯,有许多都是从贺问洲身上学来的。
他们俩的关系,用亦师亦友来形容比较贴切。
贺问洲落座之后,淡扫了眼嘴角翘着乖软弧度的舒怀瑾,“喜欢么?”
舒怀瑾得寸进尺,既然上了车,就没打算下去,如实评价:“比网上刷到的图好看。”
“每个公仔的开脸程度不同,同样的款式,有的粗看还行,细看就觉得尖嘴猴腮的,哪里都很奇怪。”
贺问洲本无意陪她闲聊说话,奈何小姑娘自来熟,引入的话题恰好是他从未涉猎过的部分。
于是难得有闲散的心情,清清淡淡地回:“怎么才能看出来?”
“不好说,纯靠感觉,买多了自然就能区分了。”
舒怀瑾没想到他对这个感兴趣,“你看这个玲娜贝儿的整体面部非常和谐,五官的位置和漫画比例相近,眼瞳的玻璃透感很强,开脸就显得很甜。”
贺问洲依照着她相授的方法,在狐狸玩偶上一寸寸挪动视线。
粉色的大尾巴,毛茸茸的耳朵上还做了几撮米白色的聪明毛,服饰上的蕾丝细节做工精致,整体看着就是只漂亮的小狐狸。
舒怀瑾见他认真地打量着,往他的方向凑过去,期艾的目光流转,“是不是很甜?”
比少女更先靠近的,是来自她身上的草莓甜香,混杂着一点威士忌的味道,如同一缕风般席卷而来。
包厢里的奶油巧克力的草莓被她消灭了大半,临走前,或许是觉得浪费,她又拿了两个塞进嘴里,将唇瓣染得嫣红透亮。
甜到让车里都全是她的气息。
贺问洲想不通她怎么会这么喜欢甜到流汁的草莓,如同他不理解小狐狸玩偶为什么会叫琳娜贝尔一样。
他不动声色向后靠了点,即便如此,也未能改变呼吸交融的事实。
她似乎格外热衷于向人安利,奶栗色的瞳孔闪着细碎的光,长睫扑簌簌颤动,本就清软的五官在冷调的光线里更显明艳,让人一时难以分清,她和怀里的玩偶,到底谁才是真正的小狐狸。
“是还不错。”
贺问洲惜字如金,没再给出多余的回应。他松了松领带,不过碍于她还在场,并未解下,就那么任由深蓝色领结悬于喉结下方,衬衣领口依旧一丝不苟地系着。
本是不愿拉近距离的举动,却勾起了舒怀瑾的色心。
禁欲系比高露肤度的穿搭更苏、更欲。
舒怀瑾以纯粹欣赏的目光在他微曲的指骨上停留。
不愧是将近一米九的男人,骨掌生得宽大,关节处恰到好处的嶙峋感将张力拉满,掌背凸起的青筋更是涩到了极点。
面对她如此越界的打量,贺问洲似是已经习惯,并未出声阻止。来电铃声响起时,贺问洲微不可见地怔然了瞬,侧目对后排安静的人道,“我接个电话。”
舒怀瑾一时莫名,长睫颤了颤,“这是在向我报备吗?”
他接听电话与否,什么时候会征求她的意见了。
“这么想占我便宜?见缝插针地给我下套。”贺问洲眉骨轻抬,语气透着不易察觉的纵容,同她解释,“舒宴清打来的。”
被轻斥一番后,舒怀瑾心情反倒更好,比了个缝住嘴巴的动作。
在瞒着舒宴清的事上,她一向配合。
两个距离不算远,舒宴清的声音自听筒里传来,“问洲,能不能帮我个忙?”
贺问洲:“你说。”
“我家里人又在催婚了,问我有没在跟适龄的女生接触,我随口编了个,说是你介绍的,要是他们问起来,记得帮我圆谎。”
类似的战火经常往舒宴清那烧,每回他都找理由敷衍过去,可惜越到后面越不管用,这次架势来势汹汹,舒宴清濒临溃败。
贺问洲讽笑一声,“回头舒伯父和伯母从我这里打听,我上哪给你编去?”
“月月催,天天问,我这不是没办法了才来找你……”舒宴清叹气,“他们顾念着你对舒家的帮援,应该不会打扰你。”
贺问洲同舒家的关系还算融洽,逢年过节虽没有上门拜访,该备的礼物和祝福还是照常送上,偶尔天气降温,也会收到两位长辈提醒多加衣物的关怀。
事情既已发生,贺问洲只能揉着眉心应下。
电话挂断后,舒怀瑾托着腮,为他打抱不平,“我哥也太坑了!虚构一个没见过的人多难啊!自己应付不了催婚的战火,光知道拉你下水。”
她说得义愤填膺,古灵精怪的表情分外灵动,好像下一秒就要冲过去找她哥理论似的。
贺问洲熄灭屏幕,先不计较她偷听他电话内容的事,“你们俩兄妹,一个比一个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