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总是悄悄进入宋闻溪的房间,扯破她喜欢的玩偶,乱画她完成的作业,偷拿她各种小物件……
起初她不想在意,直到这事一而再再而三地发生,她终于忍不住向宋可为告状。
庄颜却毫不在乎,将宋原护在怀里,可怜兮兮道:“原原还是个孩子,他能懂什么,而且你那些破烂东西能值几个钱。”
她日日给宋可为吹枕边风,向来懦弱的宋可为选择了搁置,就是逃避问题什么也不再管。
眼见着怎么样都无用,宋闻溪选择忍了,她把心爱的物件藏在宋原碰不着的地方,将写好的作业装到书包里寸步不离,只要离开就将房间上锁。
终于,减少了些丢东西的频率。
然而,宋原死不悔改,总是对宋闻溪的东西充满占有欲。
这日,宋闻溪出门买个文具,想来花不了多少时间便没锁门。
宋原终于抓着机会,溜入她的房间,费了好大功夫东翻西找,弄得一片狼藉。
他仰头环顾周围,目光停驻在窗户顶上坠着的飞鸟挂件。
那是一只雀,不是笼中的金丝雀,而是翱翔于天地间的野麻雀,不是束缚而是自由。
覃知鱼离开时搬走了许多东西,唯独落下了这只雀。
彼时在她走后,宋闻溪在她的房间里转了一圈又一圈,在落灰的墙角发现了它。
飞鸟不应困于一隅,而应自由飞翔。
于是,宋闻溪将它洗净,悬于窗棂下,每当风吹过,它就会循着风的方向飞跃。
就像她的妈妈一样,自由自在地去做她想做的事。
而她的妈妈也做到了,在离开的六年后,也就是今天,宋闻溪捡到一张旧报纸,标题赫然打着几个大字——“知名画家覃知鱼复出”。
一大段密密麻麻的文字旁贴了她的新作,和从前一样鲜妍美好。
宋闻溪心头悬着的石头终于落下,从前她总觉得是她的出现才阻断了覃知鱼的梦想,如今覃知鱼回归自由、回归梦想,她不用再忧心。
几分钟后。
宋闻溪拿着几支崭新的中性笔回到房间,心情大好准备继续学习,却见宋原支棱着短腿站在她的书桌上。
干净的作业纸上已然留下好几道灰扑扑的鞋印,但这不是最重要的,最要命的是她平日里喜欢吹着微风,沐浴阳光学习,便没有关窗。
宋原的半个身子正对着没有玻璃的那侧,他还踮着脚伸手去捞那个挂件,整个人倾向前方,摇摇欲坠。
宋闻溪神色一凝,担忧地劝阻道:“宋原,危险,你快下来!”
“宋闻溪,你别想唬我,我今天非要拿到它不可,你的什么东西不是我的,你就是这个家里最多余的人!”
宋原却置若罔闻,更拼着力气地去抓,嘴唇不断开合,讥讽万分。
习习凉风灌进屋内,将雀吹得一歪,堪堪滑过他的手指。
他蓦然抓空,整个身子倾向斜前侧,径直坠下,发出一声闷响。
宋闻溪三步作两步地奔上前,却只摸到半片裤脚,惊叫出声:“宋原!”
庄颜闻声寻来:“怎么了?”
宋闻溪支支吾吾:“他……他掉下去了。”
这还只是二楼,虽然没有很高,但也有五米左右的样子,一个六岁的孩子坠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庄颜还握在手中的锅铲“唰”地重重落在地上,骇然失色:“你说什么?”
她连忙推开宋闻溪,跑到窗口向下望,好在下面不是水泥地,宋原狼狈地坐在土里,身上泥点子斑驳,他身下还有一片被压烂的菜叶。
她长出一口气,迅速下楼绕过来,紧紧抱着宋原,放声大哭。
这片菜地对着街边,很快便将街坊四邻都引了来,黑压压地围成一片。
“这是怎么了?”
“孩子怎么摔在地里?”
“庄姐你哭什么?”
……
宋闻溪在原地缓了缓神,等到下来便听到他们三言两语地议论着。
见她走进人群,庄颜哭得更凶些,痛心疾首地指着她控诉:“闻溪,我知道你不满意我这个继母,可原原他是无辜的啊,你为什么要把他从楼下推下来。”
宋闻溪一时举足无措,下意识地否认道:“我没有!”
庄颜抹了两把眼泪,偷偷捡了根树枝在宋原手臂上划出道口子。
他立马声泪俱下,跟着指道:“是姐姐,是姐姐……呜呜呜……”
庄颜跟着附和:“闻溪,原原现在没事,就算是你干的,我也不会怪你的。”
她又抬起宋原的胳膊,那道伤划的相当深,血流不止,她故作可怜道:“只是受了些皮外伤,”
众人的目光霎时聚在宋闻溪身上,恍若千斤重的玄铁要把这具薄得像张纸的身体压到地下。
泪水不自觉地漫上眼眶,她木讷地重复着:“我没有!我没有。我没有……”
“你没有,你弟弟怎么会平白无故摔下去!”
“小姑娘年纪轻轻心思这么歹毒!”
……
“你没有,我信你。”
冷冽的男声在耳边响起,如此笃定。
【作者有话说】
可怜宝宝[可怜]
20
第20章
◎我不嫌你吵◎
可那声音不过转瞬即逝,恍若只是一时恍惚产生的幻觉。
待人群散开,宋闻溪左看看右瞧瞧,将周围都翻找了一遍,也没找到那声音的来源。
她蓦然脚下一空,身体悬于空中,眼睛只能看到棕红色的泥地。
庄颜卸下那副伪装的可怜模样,眉毛和嘴角都扬起一点弧度,眸中浸满得意:“死丫头,你还想和我斗?我吃的盐比你吃的饭都多!”
她死命地拎着宋闻溪的后领子,衣服的前领口勒着颇有几分窒息之感。
明明已经是十五岁半大个人了,怎么着也会有些重量,可她太瘦太弱,被庄颜轻而易举地掐住命脉,毫无反抗之力。
应是思维还未反应过来,宋闻溪睁着一双死鱼眼,木然地重复着:“我没有……我没有……”
那声音如同蚊子嗡嗡两声,有气无力,像掷进大海里的一枚小石子,掀不起一丝波浪。
她就这样任由庄颜提了一路,撞了门框,碰了栏杆也没呼上一声痛。
“咚”地一声,宋闻溪忽觉昏天黑地,脑袋一痛,被扔进了地下室的库房里,手掌所触都是厚厚的灰尘。
庄颜横眉竖眼,站在门框中间挡住了光,恶狠狠道:“你就待在这里,好好悔过吧!”
“哐啷”——
连铁门都被无情得重重关上,昏暗狭窄的库房里只余下通风口透进来的微弱光线。
宋闻溪瘫倒在地上,这才感觉到额头有些发疼,她下意识抬手去揉,却碰到一团温热黏腻的液体,空气中飘着几丝血腥味。
应是刚才被扔进来时撞到了箱子角,不过问题不大,已经不怎么流血了。
爸爸会很快回来吗?
她不想一直待在这个黑暗阴冷的地方。
宋闻溪挪了挪腿,想要站起来走两步,却发觉脚踝扭伤了,一动就疼得要命。
她狼狈地挪在角落,避开钻进来的凉风,枕着膝盖抬头望着通风口。
那里的光线亮了又暗,暗了又亮,肚子先一步发出了抗议,“咕咕”地叫着,肠道似乎还莫名其妙地蠕动着,胃中翻涌隐隐作痛。
想来是因为一天一夜未进食,她的身体已经先一步捱不住了。
宋闻溪蜷缩着身体,搓热掌心轻轻地揉按腹部,终于好受些。
她的眼皮又开始打架,一开一合,闭了又睁,睁了又闭,视野中勉强能看清的那几排箱子,那个通风口……全都模糊起来。
她该睡了,睡着了是不是就可以变成一只小麻雀,直接从通风口钻出去逃走了呢?
她庆幸地想着,轻轻合上眼,嘴角噙着几分希冀。
“不要睡。”
那道清冽的男声再次出现,温柔中带着几分急切。
“不要睡!”
“你不能睡!”
他的声音一次比一次多几分急促。
宋闻溪终于赏脸地掀开眼皮,只见一双眸子如澄澈的湖泊,平静无浪,却在她心中泛起千层涟漪,波涛汹涌。
她微眯着眼,不聚焦的视野中立着一个男人,他发丝如瀑,垂在身前的一缕青丝落到宋闻溪的手心,摇摇晃晃地在她扫过两圈,痒意钻进骨头缝儿里,惹人难受。
她手腕绕了两圈,将发丝缠于指上,唇角扬起一抹浅笑,气若游丝道:“你是来接我走的吗?”
那人语调冷冷,似是还撇了撇嘴:“你看我像黑白无常吗?”
宋闻溪没管他,继续叙说着自己的期冀:“我下辈子想做一只雀,要野麻雀,在天地间自由自在地飞翔。”
他轻轻地“啧”了一声,语气中却没不耐烦的意味:“说了不是,你许愿也不会实现的,你得活着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