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闻溪看着他这副表情,心里的火气一下子平了,欲说出口的措辞咽回肚子里。视线扫过他的衣袖,青色的衣衫上沾了几滴血,也不知是谁的。
她拉开衣袖,白皙的手腕红肿醒目,皮下聚着淤青,密密麻麻的小口结了血痂,令人心惊。
宋闻溪掀起眼皮,对上他垂着的目光:“你何时受了伤?是为了救我才受的伤吗?”
她的视线又落回伤口处,纤细的手指小心翼翼地落在血痂上,轻柔地抚过。
有些痒,陆青衍迟钝地倒吸一口凉气,闷着声音若无其事道:“不过是小伤。”
他收回手,扯过衣袖盖住,骨感流畅的手指在遮掩下微微蜷缩。
看来还是疼的。
宋闻溪担忧地看向他,刚欲说什么。
陆青衍神色自若,倒了杯温茶,捏着白瓷杯送到她嘴边。蒸出的热水在杯壁上凝成水珠,淡淡的茶香萦绕鼻尖。
宋闻溪这才发觉喉咙像是被沙子碾过,沙哑干涩横着点腥甜,她就着陆青衍的手,绯红的唇靠上白瓷的边沿,浸润清澈透亮的水光。
陆青衍盯着她的唇,缓缓地倾倒茶杯,茶水见底,白瓷杯搁置在案上。他动作极轻地揩了揩宋闻溪唇畔的水渍,与先前的蹂躏不同,只是轻轻抚过。
“笃笃——”
“师尊,我可以进来吗?”
清脆的敲门声伴着一道人声,是向文书。
宋闻溪推了下陆青衍,示意他保持距离。
陆青衍却装不懂:“可是眼睛不舒服?”
宋闻溪微眯着眼睛睨他,隔着蚕丝软被踹了下他的腰身,扁着嘴不说话。
陆青衍颔首退出半步,平静地向门外回应:“进。”
向文书得了应允,轻巧地推开门,便见靠着床桅坐着的师娘,脸色阴沉,看起来不太高兴,以及坐在床沿的师尊,春光满面,很是高兴。
真是摸不着头脑。
向文书不明所以地挠挠头,坐在床边的小凳子上为宋闻溪切脉,只觉侧边有道灼灼目光,只想溜之大吉。
见脉象并无异常,便随意交代了几句,离开这要将他烫伤的视线。
“咕叽——”
被陆青衍收回储灵囊的嘻嘻破开结界,伸展着靓丽的羽毛,蹒跚钻进宋闻溪的怀里。
豆粒大的眼珠瞥向陆青衍,又很快撤回,一个劲地往宋闻溪怀里蹭。
陆青衍又要去捞它出来,方才为了二人的相处,他提着嘻嘻的翅膀扔进腰间的储灵囊,一阵凄厉的鸟叫响彻云霄。
如今它跑了出来,自是不愿亲近这个坏人,毛茸茸的脑袋窝在宋闻溪颈侧,活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
宋闻溪哑然失笑,瞪他一眼,陆青衍无奈地收回手。
陆青衍无辜道:“我是怕它乱折腾,伤了你。”
宋闻溪逗弄着赤色的羽毛,斜他一眼:“最能折腾的就是你。”
她的嘴唇现在都还有点隐隐作痛,像是被狗咬了。
陆青衍生硬地将话锋转回正事:“你可知那人为何抓你?”
【作者有话说】
亲亲怪,亲死你
36
第36章
◎物归原主◎
宋闻溪这才想起正事,娓娓道来:“许是和我母亲有关,上次晕倒她入了我的梦,我们一族世代守护涣心镜,想必那人是想取我的心头血吧。”
陆青衍隐约猜到些,可宋闻溪百年前曾说她非此间人,如今宋闻溪回来了,他也不敢乱猜。
宋闻溪说着说着生出疑惑:“我的心头血可以涤清涣心镜内储存的魔气,只是……那人这么做是为何呢?还有那血池里诸多心脏……”
说到这里,梦里的血腥场面闪过脑海,与血色池子中漂着的心脏重合在一起,浓郁的血腥气好似又缠上鼻尖,令人作呕。
陆青衍瞥见她煞白的脸色,手指勾上她的腕子,暗暗输送灵力缓解。
他神色自若,淡红的唇轻轻开合:“我曾在古籍上阅到过,涣心镜可吸收天地一切浊气,但只是储存的容器,其空间终究有限,便需要守护人以心头血浇灌。”
他顿了顿,道:“若以九十九颗普通心脏的血浸透,再以守护人的魂魄祭祀,便可破除禁制,使镜内魔气一涌而出。”
宋闻溪恍然:“他抓走我魂魄那日,剖出的心脏就是第九十九颗。”
九十九颗心脏就是九十九条人命,何其残忍。
她也差一点成了坏人为祸世间的助力。
她越想越心惊,嘴唇无意识的半张着,眼睛微微睁大。
乍一看又像是丢了魂。
陆青衍陡然提高音调,唤道:“溪溪。”
听到名字,宋闻溪怀里的红团子抬起脑袋,透亮的眼睛眨巴着,“咕叽咕叽”地应了两声。
宋闻溪的思绪收拢,涣散的瞳孔聚了焦,安抚下怀里挣扎的幼鸟。
陆青衍瞪它一眼,声线骤然变冷:“不是叫你,埋回去。”
赤焰鸟刚活跃一点,对上凶巴巴的目光,又怂怂地将脑袋埋了回去。
陆青衍和宋闻溪抬起的眸子对上,眼里的冷意转瞬即逝,声调柔和几分:“溪溪。”
不是在叫鸟,那便是唤她?
未等宋闻溪开口,他又继续问道:“我可以这么叫你吗?溪溪。”
末了,他又唤了声,听得宋闻溪脸热。
从前只有两位母亲这般唤她,并无什么异常,怎么这两个字从陆青衍嘴里说出来……就有点羞耻,像是在调情。
宋闻溪羞赧着,冷酷回绝道:“不可以。”
话落她又有些后悔,她怎么觉着陆青衍嘴角都下垂了几分,眼神也可怜巴巴的……
不管了,说出口的话哪有为了男人随意改变的道理!
陆青衍见她态度之坚决,音调降了几分:“嘻嘻前些日子查到了个地方,应该是那人的老巢。”
话里的“嘻嘻”也连带着一点低落,好像真的很委屈,也不是不可以改变……
宋闻溪刚要开口,陆青衍继续道:“那地方你也去过——不归川。”
算了,她相信陆青衍是一个内心强大的人,断不会被这些琐事绊住。
陡然又听到不归川三个字,竟有种岁月如白驹过隙之感,一晃眼便过了百年。
不归川这个名字很不吉利,她从前就想吐槽,“不归”像是一个恶毒诅咒……
“溪溪。”
陆青衍轻唤着,琥珀色的眸子映着淡淡的光,宋闻溪应声抬眸,他的目光又飘走了。
陆青衍不忘解释,指着她怀里的赤焰鸟:“我喊的它。”
宋闻溪“哦”了声:“我们还是尽快启程去不归川吧。”
她起身去拾搭在屏风上的外衣,陆青衍唇角闪过一丝笑意。
在路上,陆青衍犹豫半晌,还是问了关于“宋闻溪并非此间人之事”。
宋闻溪挠挠头,将发丝揉得炸起,上辈子的穿书,这辈子的身世,时间线虽有些错乱,但好在事实清晰。她喋喋不休一个时辰,终于把上上下下全都说清,说得她口干舌燥。
陆青衍则是静静听着,目视前方专心御剑,时不时收紧揽在她腰间的手。
他们之间是阴差阳错,也是缘分使然。
宋闻溪阴差阳错穿回百年前的时间线,救了陆青衍。
宋闻溪回归本体后,缘分使然地再遇见陆青衍。
破败的石碑立在路旁,在落日的霞光下,模模糊糊地印着“香蒲村”三个字。
梵宇收了佩剑,抹了抹额上的汗:“师尊,方圆几十里内了无人烟,只此一个村落。”
陆青衍眸光扫过,村子里屋子简陋却不破烂,男耕女之,黄发垂髫皆和乐。
只是透着说不出的怪异。
他微微蹙眉:“大家赶路辛苦,在此将就一晚,切记注意安全。”
弟子们跟着陆青衍风餐露宿惯了,也并非矫情之人,自发地与村民交谈起留宿之事。
天边的云烧得火红,像是血染了半边天,绮丽而诡谲。
等到入了夜,整个村子静谧起来,无一灯火亮起,无一人在街上游荡,恍若成了一座空村。
他们一行人得以好心的大娘收留,挤在一间房中,也不算太委屈,好歹不是挂在树干上吹冷风。
中年女人眼窝凹陷,眼下乌青很深,灰色的斑隐在的脸颊的皱纹中。
她扯着沙哑的笑,声音像是在沙漠中风干了几年:“诸位看着不似普通人,怎地来了我们这个村子?”
容央与她斡旋:“我们一行人本是要北上省亲,怎料在半途遭了劫匪,盘缠被抢了去不说,还在这山林里迷了路,走了好久才见着人烟,想着歇一夜脚,明日再继续赶路。”
她半掩着面,声音带了些哭腔,说得情真意切。
她指着宋闻溪和陆青衍:“这两位是我的哥哥嫂嫂。”
陆青衍陡然靠近,揽过宋闻溪的腰,作出一副亲密的“老夫老妻”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