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没想到他的底色从来不是温顺的,跟他在一起、过上与他同样的生活并不美好,很压抑,很窒息。
这个家里没有一个正常人,他们也试图同化她,让她不停受控制。
这一晚,月亮藏于云层下,天色暗得夸张。
……
隔日是周末,宋洛允起得很早,踉踉跄跄地进入浴室。
下腹疼得让她受不了,整个肚子搅成一团,她低头看了眼,裤子上一片红。
正常应该是来了月事,但想起昨日傅淮之的疯狂,她慌得拿起手机搜索。
‘先兆流产’四个字弹出来,她愣了愣,赶紧挂号上医院检查。
傅淮之没在家,他在昨晚她睡着之后便离开了,她拥有自由活动的空间,可以悄悄进入医院,独自完成检查。
结果很快出来,没有怀孕,只是普通的月经。她近期情绪波动比较大,所以经期推迟,同时会伴随比往常更严重的经痛。
医生说:“你们年轻人还是需要节制一点,经期前后最好不要过于剧烈,适当的同房才能增进两人感情。”
宋洛允应好。
但这些事不应该提醒她。
她总是很怀念那个温柔的傅淮之,喜欢他抱着她轻声细语,可是那个他很少见。
将检查报告握在手上,将不合时宜的念头驱赶。
不管怎么说,没有怀孕就是好事。
下午,傅淮之主动联系她,将她从实验室接到傅家。
路上两人没有任何交流,生疏得如同陌生人。
下了车,一前一后进入主厅,傅淮之坐下,她紧跟,坐在他侧边的沙发。
“过来。”傅淮之说。
得到允许的她才能坐在他身边,尽管如此,面前的管家或佣人看着她的眼神依然像看着个不自量力的人。
傅淮之让她靠近一些。
她往他身边挪。
他把手放在她身后。
她懂事得靠过去。
只是表情不自然,身体僵硬,全然没有真正情侣间亲昵的态度。
傅淮之在她耳侧说:“马上就是一家人了,做做样子吧。”
“一家人?”宋洛允猛地看向他。
刚想询问,对面电梯门打开,长者拄着拐杖过来,身边两个佣人搀扶,他行动不便,但威压不减。
傅淮之未抬头,左手把刚沏好的茶端起,撇去上层的茶叶,递给宋洛允。
她接过,随着他不去在意前来的家主,也不去想他在这个环境下做着这般不合时宜的事情的用意。
傅怀鹤坐下,侍从上茶,他抬手示意他们离开,轻轻一笑:“我以为那边的麻烦足够让你手忙脚乱一阵子,没想到你现在越来越有本事了。”
傅淮之双腿优雅地交叠,裤线笔直如刀,单手放在膝盖,另一只手拥着她,不让她显得像身外人。
他在傅家与在外界状态明显不同,少了游刃有余的气场,不够放松。
“我只离开几天,爷爷就把我的婚事提上日程,我自要赴约。”他稍偏头,与宋洛允对视,眼里却没有任何情绪。
宋洛允头脑飞速运转。
原来傅淮之消失的那几天是家主在给他施压?但跟他的婚事有什么关系——他的结婚对象一直都是她?
便听傅怀鹤笑了几声。
他的笑声里并没有暖意,更像是一家精密计算好的仪器,摆放在他们面前,总在该出现的时候播放,准确敲打在人的神经上。
“傅家许久没有好事出现,难得你有了合适的人选,傅家自得昭告四方,更何况,我也喜欢这位姑娘,她可以当好贤内助。”傅怀鹤双眸落在宋洛允身上,“我对你的要求不高,婚后做好傅家太太的职责,本份一些,便可。”
宋洛允不敢与他对视,纵使有再多的心事都不敢表露,强迫自己点头。
“我的人,还不劳爷爷费心。”傅淮之淡淡说,渐渐没了耐心。
他在家主面前的态度一次比一次强硬,傅怀鹤不可能没发现背地里的暗潮涌动,他亲自带出来的人,一点点脱离他的控制,这让他尤其不悦。
他发了脾气,斥责傅淮之的不孝,他不再反驳,也并不介意,安静等他发泄情绪,动身带着宋洛允离开。
整个傅家氛围怪异。
这种事情发生的次数并不少,在这个家里向来是傅怀鹤说了算,无人敢触怒他,特别是在他身边长大的继承人。
倘若傅怀鹤不高兴,随时可以剥夺他们继承人的身份。傅淮之忍气吞声这么多年,当下终于憋不住,只能说明他的权利已经累积到无法被撼动的程度了。
管家扶着傅怀鹤上楼。
傅怀鹤轻轻一笑,如同放在巴普洛夫的狗身侧的铃铛。
轻声说道:“傅家终于要变天了。”
……
一直到傅家庄园在后视镜里只剩下一个小方块,宋洛允才看向傅淮之,难以置信地说:“你要跟我结婚?”
“是我们要结婚。”傅淮之不满意她的态度,冷声纠正。
“不……”宋洛允头脑混乱。
他不是有婚约吗,怎么结婚的人会变成她。
他的家里人都知道这个消息,从进门开始,对她的称呼换成了“太太”,除了她,她根本不知道她要结婚。
“你没有问过我。”她说,呼吸变得急促。
“我问过了。”傅淮之平静回答。
宋洛允根本想不起来他到底什么时候问过,她不可能不知道,她不会跟他结婚。
“我没同意啊。”她一字一句。
傅淮之依然冷静:“你同意了。”
“我没有!”
“你同意了。”
连续两个肯定句,态度截然不同,宋洛允的世界天旋地转,闪过很久之前的两句对话。
-“那我们结婚,可以吗?”
-“好,好。”
原来,他从一开始就在计划着这一刻。
“我不会跟你结婚的。”
宋洛允不可能拿自己的人生跟他开玩笑,在一起可以,不用负责,她的生活依然由自己掌控,但绝对不能结婚,结婚后她要进入那种环境里,身不由己,处处受限,然后不停被要求生育……她就彻底毁了。
傅淮之眸底的温度冷得能将她冰封。
吐出两个字:“理由。”
“我没有结婚的打算啊,我还要学业要继续,还想在行业里发展,我不会放弃的。”宋洛允找了很多理由。
傅淮之全然不觉得是阻碍:“不影响,结婚后你依然可以继续。”
“不会的,不一样。”她着急得很,强调,“我们的关系没到可以结婚的地步。”
“为什么没到?我说过,我很认真,计划过我们的未来。”傅淮之盯着她。
“傅淮之!”宋洛允微微张嘴。
傅淮之说:“还有什么问题?”
无论她想找什么借口,他总能够反驳,一句一句将她堵在角落。
他似乎在证明他对她的态度有多认真,但宋洛允一点都没看出来,她觉得窒息。
“我不会结婚的。”她坚定地说。
傅淮之不再说话,紧绷的神经似乎因短暂的沉寂缓和,风透过车窗拂动头发,室外霓虹灯闪烁,似在替她发送求助暗号。
车停下,她下意识打开车门,却发现无论如何都打不开,猛地回头,司机已经离开,只有她与傅淮之。
被噩梦支配的恐惧再次涌上心头,梦里她死活无法逃离,现实里,她也坠入傅淮之的深渊。
“我想了一路,为什么你不愿跟我结婚。”傅淮之缓慢说话。
宋洛允抓着门把手:“你让我出去。”
“我只能想到,因为你不爱我。”
“你不爱我,所以不想结婚,是吗?”
宋洛允气得想笑,她从来没说过爱他,他们之间的关系里没有爱。
傅淮之却像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拉着她的手,靠近:“没关系,爱情这种东西可以慢慢培养,我们先结婚,你再爱上我,好不好?”
“傅淮之!”宋洛允往后倒,手臂用力往后抽。
傅淮之抱住她,细细亲吻:“你说好,我们就结婚。”
“你是在强迫我!”宋洛允大声说。
傅淮之反驳:“我是在跟你商量。”
“我只是不想听你说不愿意。”
宋洛允快疯了,她到底为什么会在这个密闭空间里被退去上衣,手与唇都在身上移动,鼻息间都是他们的味道。
小腹疼得厉害,身上难受得慌,她努力地出声:“傅淮之,我不想成为你争夺家产的工具,我不想卷入你们家里那些混乱的关系。”
“原来你一直觉得我在利用你。”傅淮之的笑音喷洒在她的耳廓,冰凉的风划过。
“我帮了你多少事情,你又为我做了什么,你答应过我的结婚,现在却又反悔,你说一句不要,我就放过你,你说,我是在利用你,还是再把你当祖宗供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