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傅先生一直处于‘防御状态’,过大的精神压力让他压抑或者说延缓了症状的表达,但当压力突然解除,就像紧绷着的弦松开,情绪压力和生理疲惫达到最高峰,抑郁症全面爆发。”
“他们说,傅先生小时候亲眼见证过他妈妈的死亡,下意识的反应里会有割腕或者伤害自己的行为,他很容易效仿。”
“他应该不是主观意愿的,所以才会在反应过来的时候赶到公共区域,手上还拿着手机准备求助,没想到先撑不住昏倒了。”
宋洛允把自己缩成一团,握着酒瓶与Denise碰杯。
“可能他一直生活在极端的环境下,想要成长为一个正常的成年人很难。”
“他很可恶,但我又会觉得,他其实挺惨的。”Denise说,“因为他是所有同胞中最在意那位伟大的女性的人,却因阴差阳错成了她最讨厌的小孩。”
宋洛允愣了愣。
这时她才明白,傅淮之说的那句“我们是一样的人“。
都有破碎不堪的家庭,都靠自己掩饰着不堪,很容易被撞碎,又很容易被拼凑。
Denise喝醉了,变成一滩水化在椅子上,话语越说越含糊:“身为你的好朋友,我没办法要求你做什么决定,你也没有义务帮他分担,但你得拥有所有你想要的,你心疼他,我鼓励你去找他,如果你还是不想跟他联系,那我支持你们老死不相往来!”
宋洛允笑着,靠在她身旁,享受地休息。
第二天,她去了趟医院。
傅淮之还没苏醒,面色苍白得过分,厚厚的绷带从肩膀缠到脖子,她看得出,他对自己下的手不止一刀。
花香飘浮在空气中,那是她带过来的,不知道应该如何帮助他,但是对心情长时间压抑的人来说,花束的鲜艳可以帮助他们捕捉生活的色彩。
宋洛允坐在他身边。
伸手触碰他,是温暖的,脉搏很轻,如同他的呼吸。
病房上的人仿佛感受到她的靠近,用了些力道,握着她的指尖。
她看着两人交缠的手。
上一次肢体接触距离现在太久了,已经忘了彼此的触感。
但她其实很喜欢这种触碰,不掺杂混沌的东西,只是单纯的牵手。
宋洛允只待了半个小时。
出去时小梓还在门口打电话,声音压得很低,忙得只能随意抬手同她告别。
很快,她在医院楼下遇到不速之客。
傅樵声穿着黑色卫衣,宽大的帽子将自己遮住,与电视剧里反派的装扮无异。他明显等她多时,站起身,向着她一步一步。
宋洛允下意识后退,关注着周围的喧杂,清楚这里比任何地方都安全,索性站直与他对视。
傅樵声唇角含着惬意的笑,出声:“我的
哥哥他,还好吗?”
“如果是对比你,那他大概好得不能再好了。”宋洛允低声说。
傅樵声挑眉,似在欣赏擅长反抗的她,“那真是太可惜了,我以为,他会失手把自己杀了,这样,我也不用费心思思考怎么把你拉下水了。”
宋洛允警惕着他的每句话。
她毫不怀疑眼前这个人的下线,他说过,傅淮之的母亲自杀的罪魁祸首是他,她怕的是,这次傅淮之的情况与他脱离不开干系。
她说:“那很抱歉,你没能如愿。”
他却能清楚地知道她的想法,眉毛轻挑,大方地说:“想让我如愿太简单了,我也没想到,我的好哥哥跟他母亲一样脆弱,暗示两句,他就受不了了。”
“你好奇我做了什么吗?我也没做什么,只是在帮助你验证他对你的感情,你们闹得太难看了,我告诉他,是他害了你,如果不是他,你只会越来越幸福,我没说错吧,我在帮你转告心声,你是不是应该感谢我?”
“……神经病。”宋洛允暗骂。
傅樵声笑得更大声,“他都因为精神病住院了,你说我有病?这个家里唯一称得上合格的人是我,他一个承受能力这么弱的人,怎么配坐上这个位次?”
宋洛允强硬地说:“是,你说他弱,但他还是比你更强,说明你更弱。”
傅樵声有了短暂的停顿,很快又再靠近他一步:“你说我弱?那你要不要尝试一下?看看是我弱,还是他。”
“没有人在意你恶心的癖好。”宋洛允躲避他的触碰。
手机发出震动,来自Denise的电话,她顺势拉开与傅樵声的距离,接通。
还没来得及说话,那边传来的是一阵嘈杂的声响。
沙沙声持续,很快,有了声音,却是粗旷的男声:“宋洛允,是吗?”
“……你是谁?”宋洛允低头确认,是Denise的电话没错。
对方说:“你的朋友现在情况可不太好,你还有心情在意我是谁吗?”
宋洛允努力保持冷静:“我觉得我会相信你的话吗?”
话音落在,那头有桌椅的碰撞声,紧接着的是‘砰’的一声,说话的男生把手机举到另一个人面前,用更狠的音色命令:“说话。”
没有任何声音。
又是一阵布料摩擦声,男声紧接而至:“还不肯说话?你试试。”
巴掌声出现,响亮得让人心慌,依然没有第二个人说话,但宋洛允从中捕捉到很短的一句闷哼。
她很确定,是Denise。
赶紧把电话挂了,抬头看向前方,傅樵声已经不见了。
她先给Denise发一条消息询问,刚发送,几乎秒回了几张图片,在某个废弃的棚子里,Denise手脚都被绑起来,身后有几个男人,姿态猥琐,盯着她。
宋洛允迅速报警,把情况与地址告之警方,但她才想起来,事情主谋是傅樵声,他怎会没有联络警局人的能力。
通讯人以信号差的名义挂断电话,再无法拨通,宋洛允逼自己冷静下来,给傅渝轩拨打电话。
他没接通,她又试图联系傅乔映,这时弹出来一条新消息。
告诉她:【十分钟。】
再来不及多想,她打车赶过去,一路上都在试图联系别人,从傅渝轩,到傅乔映,甚至连傅泽鸣都联系了,但很诡异,所有人都没接电话。
她明白了,傅樵声设计好了整场局,一点点把她逼到绝境。
可她没有任何办法。
傅淮之还躺在医院里,那边是最好的朋友,无论如何,她都必须用自己去换她。
下了车,她奋力跑向大棚,看见与她通话的人,是个胖子大叔,光样子便让她作呕。
他掐着表计算时间,看见她,满意地挑眉,手上带着球棒指向她。
宋洛允的注意力都在Denise身上,她已经昏倒了,脸上有很大的一片淤青,衣服凌乱不堪,被扯裂了好几处。
她又气又愧疚,恨自己为什么没有给眼神这群人一拳的能力。
眼睛很快红了,指尖陷入掌心,让自己保持清醒:“我来了,你们先放了她。”
“这小妞,挺单纯的啊。”为首的胖子眼神赤裸裸,“既然到了这里,你觉得,一个人足够尽了我们兄弟的兴吗?”
“所以你们要做这些违法的事情吗?”宋洛允说。
“我们干的违法事情多了去了,还缺这一件?早晚都要进去,在那之前,先饱餐一顿更重要。”
胖子手一挥,几人上前。
“或许你们现在只是做几年牢,但伤害了我,他会让你们用生命偿还的。”宋洛允声音忍不住的发抖。
却只得到一句反问:“你觉得我们会怕吗?”
是她不自量力,他们胡作非为惯了,无视法律,更不会害怕去死。
看着他们越来越靠近,宋洛允转身就跑,再来之前她观察过周围的地形,远离闹市,基本没有人经过,但后方有一大片树林,她可以躲到那边。
可她还跑不了,后面的人甚至不需要追,只需要轻轻说一句:“你的朋友还在这,你忍心放下她自己跑了吗?”
她只能停下,愤恨地看着他们靠近。
……
傅淮之猛地清醒。
双眼看到的景象从白茫茫转为模糊的轮廓,虚掩着的门外,小梓说话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
“傅樵声跟宋小姐起了争执?”
“让安保带走他,务必保证宋小姐的安全。”
指尖的温度定格,身旁多了束花,证明着有个人的到来。
意识回笼,他看向进门的小梓,他惊讶地说:“傅总,您醒了?”
傅淮之努力吐出一句话:“宋洛允呢?”
“宋小姐来过了,刚离开。”小梓说。
傅淮之看向墙上的挂钟。
小梓的通话声音进入他的耳侧,出现心电感应似的,他迅速起身,抓住柜子上的手机。
只低头看一秒,迅速推门。
绷带“嘶”地一下崩开,血迹蔓延。
小梓呆呆地看他,跟着上前。
“傅总,你去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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