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郸郸明显属于前者。
“小姐说可以,今晚三更会在沐池河畔与夫人见面。”小娟看完传信后转述,又捧了摇金爱吃的蜜饯过来,“夫人再等等吧,吃着东西也好打发时间。”
“嗯,知道了。”摇金随手拈起蜜饯含在嘴里,她当然不会干巴巴的等,“时辰还早,我先睡会。三更在叫醒我。”
说罢,腰身轻扭,去榻上补觉。
现在才酉时,离三更还有六个小时。也就是说这六小时内,小娟得一直想着这件事,为了防止意外更是得寸步不离的守着摇金。
修士是可以不用睡觉,但也得是金丹期以上的修士,金丹期以下还是要休息的。
小娟一个炼气修士,每日里还要干些杂活,就指着晚上休息来补充每日损耗的灵力。
这一句吩咐可谓是让小娟跳脚,但她想到小姐在信蝶中的责骂,又无可奈何,只能愤愤的守在这,一时间牙齿咬的咯吱响。
摇金听到这动静,轻哼了一声,才不管。
甚至她还不耐烦的扭了个身,“哪里来的老鼠,小娟你快在殿内找找去。”
老鼠小娟:……
更气了。
一团摇曳的烛火下,小娟气急败坏的背影倒映在墙边,看样子气的已经忘记了礼数。
摇金收回视线,红唇得意又挑衅的勾起。可这种得意并未持续多久,忽的,一股电流突然在体内炸开,这一次它们来势汹汹,挟带着前所未有的暴动怒气。
摇金当即闷哼一声,唇瓣流下一丝血迹。
待好不容易压下那抹极痛,摇金沉下脸,冷冷的去看掌心——【复活‘它’】
*
夜沉如水
即便小娟在打起精神,也抵挡不住这阵阵困意,她的眼皮有一搭没一搭的张着,最终在阵阵香气中还是阂上了眼。
摇金掩住口鼻,用水将香炉里头的安神香浇灭,挥挥手把窗户打开。
但这个动作牵动了她的五脏六腑,摇金捂着肚子又咳嗽起。
“咳咳咳。”摇金捂着疼到已经抽筋的小腹,眼前阵阵发黑,恍惚间只觉小命休矣。
于是跌跌撞撞的奔向书桌,扑到上头。
说是书桌,其实就是个小木几。小几上有看了一半的话本子,还有白日吃剩的果皮,蜜饯。摇金平时没个正形,听到之乎者也的就会打瞌睡,是以这张书桌不仅不正规,还很凌乱。
凌乱的下场就是摇金这一头栽下去,不慎打翻了桌上开着的蜜饯罐头。
要死了——她的小零嘴!
不,这不重要!!
摇金捂着肚子,乱翻一气,疼痛却随着动作愈演愈烈。
翻到最后,摇金面色沉沉,一句“要死了”在嘴里打了个转,却因为不远处睡着的小娟还是吞下了。
未免小娟察觉,息神香用的并不多。
也就是说小娟随时可能会醒!
摇金加快速度,继续埋着头找,她快速的将话本子搬到地下,又把果盘并着果皮推到一旁,接着再将零散放着的蜜饯塞到袖子里,最后才从下面抽出一支笔。
笔尖是狼尾毛做的,长久不蘸笔墨,上头开叉了几处。
摇金便翻出一根发白的墨条,在墨台上研了几圈,将笔放进去润了润。这才打开小几桌子腿处的暗格,从里面抽出张纸来。
纸张不大,上面只有寥寥几笔,但却记录了这几天每次掌心出现的字。
摇金迅速做好一
切,身子趴伏下,又看了一眼小娟,在确保对方还在沉睡,这才将染着血的掌心缓缓摊开。
——画面被定格在此处,字迹与掌心一同被少女的背影遮挡,看不真切。
“将镜子在凑近些!”苍老如洪钟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肃穆的威压。
声音出自一位仙风道骨的老者,他白发须眉,站在弱水阁的大殿内,身形不算多高,凸起的肚子又衬的其有些微胖,看上去颇为和睦。
只是老者的手中拿着一条赤色长鞭,长鞭上带着倒钩,上面不仅滴着血,还黏了些不知名的东西,看起来又有些阴鸷。
“没听见吗,为师让你将照魔镜在凑近些。”徐暨南看着默不做声的少年又生了怒,举起戒鞭对着其后背又狠狠鞭笞了两下。
“啪,啪!”鞭子发出沉闷的声响,两鞭子打下来,血肉陷在倒钩上头,又扯了几块组织下来。
徐暨南身为不周山的前一任掌门,即使现在退居成了太上长老,实力也是化神镜,更何况这戒鞭还是上古时期留下的打神鞭。
神都抵不过,修士又如何抵过?
孟极的后背早已皮开肉绽,血肉模糊,皮肉下似乎能看见白色的骨头,在无下手的地方。
被鞭笞过后,孟极也并无不服,而是双手合拢,规矩的深拜了一辑,“师父,夫人她并不是魔。”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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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半真半假的话,令少年忍不住紧抿了唇,他的背脊微微僵硬,眼睫快速轻扇了两下。
若是在细心,便能一眼瞧出不对劲来。
可徐暨南的耐心在今夜格外不多,等不到下句,便又举起鞭子笞打,“她不是魔,那你有何凭证?”
“既不是魔,你为何不凑近些看。”
“既不是魔,你又有何凭证?”
徐暨南声音一声高过一声,“既不是魔,昨夜为师让你用照魔镜照她,你为何没有照做?”
照魔镜回来后,徐暨南用灵力探查过,并无使用过的痕迹。
这孽障竟然敢阳奉阴违!徐暨南面色阴沉,又握着鞭狠狠抽了几下。
浓稠的血腥气顿时扑面而来,带着腥冷,如同铁锈。
空气都似乎变得滞涩,守门的弟子悄悄掩了鼻,被殿内飘出的味道,逼吓得退后数十米。
酷吏般的刑罚下,即使是魔物也忍不住投降,可孟极却习以为常,由始至终都跪的笔直,任由湿淋淋的鲜血落下。
一滴滴血滴落地绽放,似陡峭山崖上的梅花,落在终年不化的雪地,很快就晕成了一汪血泊。
孟极面无表情的看着那滩血泊,看它蜿蜒成溪,像一条渴望归巢的蛇,漫向那件灰扑扑的道袍。
道袍被搁置一旁,却叠的四四方方,工整无比。
上面金光涌动,带着说不出的玄奥道意。
有些人虽不是魔,但口腹蜜剑,行为举止比魔更阴毒。
可他的夫人虽被魔附身,但心思纯良,比人可有情义的多。
这世上,人与魔之间又有何明显的定义?
不过是克制住心头的恶罢了。
鞭打声还在继续,灵力被鞭子一层层打落。
最后一鞭落下时,孟极眼底划过些讥讽之意,他忽的伸手推开了道袍。
徐暨南见状更气了,本收起的打神鞭,在此刻似乎有了不停的理由,“逆徒!你还敢动?!”
鞭子被挥出了残影,澎湃的灵力四泄,让已快步入化神境的仙君又跌回了元婴镜。
徐暨南眼底这才浮出一抹满意之色,他收了鞭势,痛心疾首的捂着心口,“孟极,你作为师父最疼爱的弟子,怎么能违逆师父呢?”
“难道你不记得,是师父将身为一个凡人的你捡了回来。”
“又是师父教你剑术身法,让你免于你父亲的毒手?”
“你如今这般不听师父的话,莫不是仗着天姿聪颖,生了反抗为师之心?”看着再也无法穿上的道袍,徐暨南的痛心疾首变得真心起来。
道袍在此刻不再是道袍,而是他逝去的权利。
“弟子从未有过任何僭越之心。”孟极的回答一如每次被鞭笞过后,即使重复千遍也听不出任何不耐,“弟子一向将师父当成亲生父亲,只有仰慕。”
“毕竟弑父这种事,一次就够了。”孟极神色平淡,骇人的话从他口中说出却不显残酷。
可徐暨南却莫名胆寒。
这逆徒不过就是出生在凡间的小杂种,其命卑贱如泥,其身烂如草芥,可其似猛兽的父亲却在他的手下活不过壮年。
谁也想不到七八岁的孩子,居然能爆发出那么大一股力量,像吃人的妖怪,比邪修还要可怖几分。
此子不可留……
徐暨南不自觉的握紧了手里的鞭子,和善的眼里布满阴鸷。
“孽障!你这是在恐吓我吗?!”徐暨南厉喝一声,鞭子举的老高,对着孟极的脸一下笞了过去。
鞭声破空,凛然的杀气登时爆发,那张慈眉善目的脸在鞭子的残影中显得扭曲极了。
孟极眼下破了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却勾起一抹柔和的笑,“师父怎么会如此想呢?”
血珠如同海浪般落下,划过唇瓣,又流进柔软的口腔。
带着痛,一如往昔。
突的,一道略微有些耳熟的声音出现——“咦,小道君你是不知道痛吗?”
少女声音透着娇,仿佛初次见面好奇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