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坏东西。”
小云全身心都系在这场不公平的对待上,根本发现不了这回话的时间过于久了,又或者什么。
但小云听了,又觉得自己说话太过丧气,会影响了夫人和仙君的感情,于是反而安慰说:“没事,夫人,您和仙君的感情可比那人要好多了。”
一个人喜欢一个人或许需要理由,但讨厌一个人是不需要理由的,就算还未见面,小云已经开始不喜欢冷郸郸了。
话说着,正殿也到了。
小云稳稳的扶着人走进了正殿。
吉时快到,正殿里供奉着的三清祖师像威严无比,几柱长长的高香已经燃上,叫人闻着有种误入道场的错觉,而一旁案版上更是备上了一盆清水,一把小刀,叫人一看就知道即将面临着一场正式的仪式。
摇金迈的小步,忽然间顿了顿。
“夫人?”小云微微疑惑,跟着停下身问。
很轻微的一声,几乎是贴在摇金耳旁说的,可话音落下,对面站着的孟极几乎是立刻追询。
“怎么了?”
孟极抿着唇,一点极小的动作都让他倍感不安。
事实上也确实是,他起的几乎是比摇金这个新娘子还要早,对着镜子仔仔细细的掸平衣角可能存在的每一处褶皱,又用沾了水的梳子将乌发束的齐整,甚至腰间的绶带上都嵌了很多亮色的孔雀石。
这是他第一次穿这样的隆重且正式的服饰,之前和摇金的仪式太过简单,或许因为她的身份无法结契,又或许是他当时不够上心,总之那场婚礼并不够让人印象深刻。
是以,这一次他精心准备。
他紧紧的盯着摇金的任何一个动作,才能在小云这样很细微的举动下立刻追问。
一股没由来的慌乱刹那间涌上心头,几乎是在等待回答的短短时间,孟极便摁奈不住的想要走过来掀开那个红盖头。
但,摇金又重新迈开了步,一字一句道,“没,什,么。”
顿了顿,声音变得又轻又顺畅,“走累了。”
走累了?
这一言令冷郸郸的指甲立刻深陷在手心里,尤其是在身旁之人那小心又慎重的态度发出之后,她眼底的刻毒都快形成了实质,仿佛下一秒就能隔着盖头钻出去。
只是这是大婚,这是她的喜事。
她不能。
冷郸郸好不容易让自己的声音带着笑意,一张美人面却狠狠扭曲起来,隔着鲜红的盖头,她准确的离孟极又近了一步,“师兄,该上小香了。”
上完香,掌门仪式便算完成。
接下来就是结婚契。
只要结了婚契,只要结了婚契……
孟极并没有立刻答话,甚至周围长老和徐暨南明显不悦的神色都难以让他立刻做出下一个动作,他的视线牢牢盯在摇金身上,在看到对方逐步靠近的身影时,才略松了口气。
“恩。”孟极举起三柱清香,转身进行叩礼。
周围唱声再次响起,徐暨南也在此时上前为他授冠。
一声礼成声音响起,苍老如洪钟,一切按步就班。接下来便是结婚契,按照事先说好的,冷郸郸身为掌门之第一顺位最紧要的是第一个,摇金是第二个。
可此时摇金已经与冷郸郸并侧,两个红色的身影都快连成一片分不清谁是谁。
冷郸郸毫不犹豫的上前一步,刚要开口,一声忽如其来的声音却打断了她。
——“慢。”
第69章
这一场仪式太过隆重,隆重到几乎是风声鹤唳,一点点微小的声音都被无限放大,更何况这一声称得上倨傲的声音。
“慢。”摇金开口说。
冷郸郸的眼睛毒的像针,扫了过来。
孟极眼底的笑却一层层泛了上来,他没说话,只是专注的看着摇金。
有一种名为欢愉的期待在慢慢溢出水面。
“我先。”
摇金一步步走到两人跟前,以一种很强势的态度挤在二人中间,她的红盖头依旧没揭下,那颗漂亮的头颅高高昂起。
东宫压西宫就是在名次顺序上压的,既是同时娶两个,那么这一顺序就奠定了以后谁大谁小,以后谁压制谁!
这可和之前说好的完全不一样,冷郸郸怎么会允许,她一下子掀开了盖头,怒目而视,“不可能!”
冷郸郸当下就驳回了这件事。
摇金并不退让,再次提高声音,“我先。”
这毫不退让的态度除了女子之间的争风吃醋,叫人根本猜想不到第二种可能。那愉悦的欢欣终于不在隐睨,而是以一种排山倒海的方式迅速浮出水面,仔细听还能听到咕噜咕噜冒泡泡的声音。
砰、砰……
孟极心跳如擂,在无半分旁的情绪。
他的眼睛亮的不像话,整个身子已经偏向摇金的方向而对立站着,以往稳住的眉梢之间,连弧度都在上翘。这是无声的表达了态度,可就是这种态度叫冷郸郸如坠深渊。
一层层恐慌包裹着她,当日师兄无论如何都不松口的态度像一幅幅画面闪现在她脑海,接着越来越深刻,越来越清晰。
委屈、不甘,一下子聚在一起,将冷郸郸逼的密不透风,她蓦地将手里攥着的盖头仍在地上,那落在地上鲜艳的红色盖头似乎能发出一阵不小的讥讽声,令她身心俱碎。
冷郸郸后退一步,泣不成声,“不,不是这样的。”
到了此刻,她依旧还有幻想,含着泪,颤抖着声问,“师兄,你说呢。”
明明事情的发展已经超出了预期,明明夫人的态度叫孟极喜出望外,可孟极却仍觉得此情此景都是幻镜,美好的将人不敢相信。
也许感情是条欲填不满的沟壑,孟极还想在确认一下,只为更近更好的贴近这场美梦。
他唇角上扬,负手而立,衣角飘然,“当然。”
话音落下,在场哗然。
一声声抽气声此起彼伏,几位长老和弟子眼底皆是不可置信,徐暨南眼神阴郁的不像话,“你可想好了,不后悔?”
这不亚于公开叫板,若是徐暨南和孟极师徒相处的时间在久点,徐暨南应当会有一点准备。
可并没有,徐暨南此刻只有深入狼窝却被鹰啄了眼的愤怒。
他根本维
持不了半分平时老好人的模样,只有在此刻杀了孟极的心。
此子尔敢……?
徐暨南调动灵力,眼底杀意毕露,“想好了,可就不能反悔了。”
知女莫若父,反过来又何尝不是?
冷郸郸几乎是一眼就瞧出了父亲的杀意,女子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即便礼还未成,她的心已经偏向了这个未来的夫君。
这一场婚事真的太过隆重,从传出喜讯到发帖,再到众人庆贺,早就不单单是两人成亲那么单纯,如今这个局面简直是将人架在火上烤。
“啊,啊啊!”冷郸郸忽的爆发出一声叫声,“不,不是这样,不是这样的。”
尖锐的女声里含着的崩溃叫人一听就知,这种绝望冲破苍穹,令摇金——或者说是藏了一缕魂魄,能够感知此地的摇金满意无比。
万丈之外,一双漆黑的眼珠流光四溢,那里面蕴含的神采动人心魄,那是不言以喻的开心快意。
“就是这样的。”摇金唇角上翘,孩子气的拍起手。
这种快乐太过肆意,令隔着万丈地,身处在无垢阁大殿内傀儡的身体都不在僵硬,全身各处关节的齿轮之间一瞬间上足了油墨,立刻同步一齐鼓掌:
啪啪啪。
清而脆的声音和悲伤的气氛明显格格不入。
起初这个身体连挑眉都像演技拙劣的戏人,可随着魂魄在傀儡身子里呆的越久,便越能融合在一起。
“嘻嘻。”盖头连带着被震落了下来,摇金歪头嗔笑,还在拍手,兴奋将傀儡人的脸都染成霞色,透出一种天真的残忍,连东西从身上崩落都没注意到。
身后的小云心里头也是解气,也就没有依照在人间世家的规矩来上前劝说摇金,而是尽心尽力的发挥婢女的职责,默默的收拾地上掉下的金钗等物。
忽的,她身子定了一瞬,接着若无其事将所有东西团成一团都收拢好。
“啊啊啊啊啊!”冷郸郸崩溃尖叫,“都是你,都是你……若不是你师兄根本不会抛弃我。”
这般做的结果就是赶狗入穷巷,必遭反噬。更是如同在烈火中撒了白鳞增加燃点,火光四溢,那火舌舔着蛇信子瞬间反扑。
冷郸郸绝望的泪水在空中迸出无数行,怨毒的眼神恨不得将摇金钉死在当场,忽然她身形一动快速将头上的金簪拔下,朝摇金飞扑而来,“去死,去死!”
“你给我去死!!”
场面顿时混乱一片,有人啊了一声连忙扑过来想制止这场凶案,也有人迅速退开三舍深怕被波及,想退的和想上前的撞在一起,都因为太过紧急而砰砰砰的撞倒擂成了个人山。
冷郸郸眼底赤红,金簪尖锐的刺和她的杀意交织在一起,化作索命的恶鬼朝摇金逼近,当下,孟极瞳孔骤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