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孟极手指虚虚指在散在桌上的灵石。
那些灵石是须诏放的,须诏平日跟着孟极,习惯极好,什么东西都摞的整整齐齐,而方才放灵石的位置也很巧妙,特意按照他的手势放在了摇金的左手边,离桌沿也有一段距离。
除非摇金是个左撇子。
可她无论是从一开始的拨弄蜜饯,还是从后面喝茶都是用的右手,这也就不可能存在不小心打落灵石的风险。
除了情绪使然,再无其他。
一瞬间,周围的嘈杂声仿佛都听不见了似的,摇金狼狈的避过头。
可孟极却极有耐心,面向摇金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姿势。
被人紧逼至此,摇金的委屈一下就起来了,她哗的一下起了身,发起脾气,“我认不认识他,关你什么事。”
“我们很熟吗?你就来打听。”
“烦死了。”
丢下几句话后,摇金堪称有些狼狈的离去,那些灵石也被丢在了原处。
*
晚间
无垢阁
孟有悔的声音不徐不疾的响起,对着昨日留下的功课他做的仔细,如今说出文章时也深入浅出,让人听着很舒适。
“停。”孟极点出一处,“这里的用词太过,不合适。”
孟有悔细细思量,却不认同,正当他想辩出观点时,门外忽然传来叩门声。
“师父。”
是须诏。
孟有悔知道今日的批改课业到此了,便停下,卷起书本准备离去。
“不急,留下来。”
“你长大了,留下听听。”面对孟有悔的错愕,孟极这样说,接着挥手打开了门。
须诏进来,见到孟有悔还在,愕然了一瞬,“小公子。”
孟有悔不参加议事,也是寻常,如今这是?须诏愣着没说话,孟极却挥手,告诉须诏:“
没事,是我让他留下来的,你说就好。”
须诏见状点头,拱手行了一礼,接着才禀报起打探一天的结果,“师父,弟子跟了一日,那姑娘名叫卿文,住在清水镇,是个普通人,曾经有一位夫君,只是她夫君后来上京城赶考中了探花,尚了郡主,二人便和离了。现在卿文姑娘一人在家,家中也没有旁人。”
“一日下来也没什么异常的情况。”
许是那姑娘的命运太过坎坷,令须诏都有一些不忍心了,话里不自觉的偏向了她,“会不会是我们想错了,卿文姑娘只是白日听到仙君的事情,想到了自己的负心夫君,因此才情绪激动?”
孟极却摇了摇头,面向孟有悔,“你觉得呢。”
孟有悔从留下来后,便心潮澎湃,这是他第一次参加这样的密会,但也知道这是父亲信任他的表现,于是小小少年将胸膛挺起,越发像大人的模样。
孟有悔拱手,“敢问须诏师兄,白日说书先生说了什么?”
须诏哦了几声,才想起自己说的没头没尾的,就把今天发生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当然,他隐瞒了卿文骂师父的话,和一些师父的推断。
在听到孟极在桌下暗比的手势后,孟有悔沉吟了一声,“这女子不对。”
一句话叫须诏抬起头,“怎么说?”
孟有悔,“这女……不,是卿文姑娘,卿文姑娘她先说灵石不够,一副斤斤计较的模样,可为什么在父亲的指示下,你特意少给一个灵石她却没有当场指出来?这是疑点一。”
“说书先生为什么今天才说这样的事情,而为什么满座上都是男子,唯独她一个女子?她的出现是偶然,还是故意的?”
“如果是偶然,她根本不必刁难你们,直接让你们落座便是,但如果是有意为之,一切就说的通了,她应当是于不周山有关系。”
在父亲和师兄都在的情况下,说这些话时,孟有悔一开始是有些紧张的,但随着父亲的不时点头,到最后他的话语变得更加从容,自信。
须诏忍不住点头夸赞,“小公子真厉害,我还以为师父是不喜那女子,特意让我少给一枚的。”
孟有悔闻言面上染了些微红,连声说当不起,却眼露期待的看着父亲。
孩童求夸,这本没什么的,但孟极并没有如往常那样给予鼓励,而是微叹了口气,“太顺了。”
叹息声响起时,孟有悔心中自满变成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他头垂下,叉手行了一礼,“父亲的意思是……?”
“没有异常就是最大的异常。”
孟极面色疲惫,白日的出行似乎耗走了他大部分的精力,脸庞在此刻都显得格外削瘦,可提起那个女子时眼底却流出一丝不符合疲惫的冷淡。
他与孟有悔的推断结果一致,但细节却不同,“这女子对灵石没有兴趣,可她的身世却是一个被抛弃的女子,下半辈子孤苦伶仃,这样的人生,难道她不需要灵石为下半辈子提前做打算吗。”
“我当时说了她不缺银钱,她第一时间并没有反驳,可见是默认了,但是须诏转而打听到的结果却和这一点相悖,可是这相悖点却恰好能够解释她后来情绪为何激动。”
“太顺利了,顺利到这人生仿佛就跟提前安排好的一样,能做到这一点说明她并不是普通人。”
“不是普通人?”须诏得掌门亲自教导,灵力并不低,可他并没有感受到卿文身上有灵力波动,除非……
“是大能吗?”须诏一拍手,说出猜测。
孟极摇头,果断推翻了他的猜测,“大能也需要修炼,或许她看不上这点灵石,但白得的不要白不要。”
“唯一的解释是她并非此道中人。”
须诏:“那便是妖、魔?”
孟极一晒,没有立刻回答。他的精力已经大不如前,面对这些问题疲倦涌上心头,他摁了摁额头,手指轻抬,“这个问题明天你来回答。”
“……是。”猝不及防被点到,孟有悔愣了一瞬,随即便允下告退。
人走后,须诏也要走了,只是在退下前,他却压不住心头的困惑,“师父,你不是一向不准小公子过早参加门派事物吗?”
虽不知道为何,但是一旦习惯了,后来在改,也不免疑问,须诏如今是一百个不解。
对此一问,孟极的手微妙的动了动,那里有一道金线赫然蜿蜒到肘间的位置,他不动声色的压下,面色随着灵力的调动却越发苍白。
良久后,他一晒,“他已经长大了。”
烛火微微摇曳,燃尽的白蜡堆积在底下,托举着新升的烛火,烛光倒映在华发上覆上了一层薄薄的金光。
孟极就着这个华光,“太慢了。”
第73章
太慢了,无论是孟有悔的成长,还是他的剑术都太慢了……
孟极似是而非了一句,面对须诏新生的疑问不在解释,只是深叹了口气,又浓又稠的疲惫使他的眼眶轻微的凹陷下去,显得越发眉骨越发深刻。
他的面容还是那么平静,习惯勾起的唇那么柔和,只是那股骨子里的死气又散发了出来。
“师父……”须诏心头莫名哀伤,一时间不知如何安慰,便如往常那样走到画篓面前抽出里面的画,递过去。
画卷展开,瞧上去是一片空白,孟极却自然的将手触上去,一点点的抚摸里面的暗纹。
随着指尖描触到里面千百次抚摸过的轮廓,孟极的唇角泄出一抹缱绻,那缱绻如狂野即将化为灰烬的火星子,被风一吹,又重新复燃起来。
这才对嘛,须诏心想,“师父,您太瘦了,总是要好好吃饭的,不然师娘地下有知她也会不安心的。”
“她总是盼着你好,盼着这天下好的。”
其实摇金并没有说话这种话,但须诏每每使出这招都非常好用。
不吃饭时,就说师娘在地下会心疼。
连夜不睡时,便说师娘在地下也不得安息。
甚至自残时,会说师娘在地下会受到钻心之痛。
每每这样说,便总能规劝到师父,用的多了,说的多了,好像便真的是师娘说的那样。
而如今,孟极听到这番话后,唇角轻扬,削瘦的脸颊带出一个小小的唇窝看起来异常开心,他低喃,“我知道的,她是爱我的,我也爱她。”
“……所以即便我死了,这天下依旧会如她所愿的。”
须诏啊了一声,“师父,您说什么?”
孟极抚摸面前的画卷,头未抬,“今日你也累了,早点回去休息吧。”
“是。”
*
另一边
“你想往哪里跑?”池长老望着不成器的儿子怒目而视。
池一瞬间收回脚站直了,“没呢,没呢……”
修仙一事太过逆天,这条大道基于守恒定律,用不会允许那么多逆天之举,因此大多数修士生下孩子后,要么就是难产而死,要么就是修为倒退。
池一的娘老子也不例外。
池长老一把屎一般尿的将人带来,怎么会不了解并看不出池一的术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