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上那双含情脉脉的杏眸,裴云蘅心蓦地一软。
“夫君,那支簪子?”
“……我想办法。”
*
衙门来了个小吏,当差第五日,用酷刑撬开了死犯的嘴。
当差一个月,将武艺高强的江洋大盗抓捕归案。
当差六个月,城中连偷鸡摸狗的人都没有了。
同僚眼看人步步高升,跪求别卷。
裴云蘅叹气——
他也不想,只是家中娘子花销太大,只能多抓坏人换些赏钱了。
后来,恢复记忆的裴云蘅,挖地三尺将死遁的某人找到,青筋凸起的手握着她的脖颈,双眼猩红:“说好一往情深,夫人怎么先离开了?”
*
裴云蘅曾以为自己是没有七情六欲的恶鬼,直到遇见一人,让他心甘情愿重塑血肉。
第92章 挑拨离间
红日东出,晨雾散尽,长街已经陆陆续续飘起了炊烟,檐角的脊兽衔着丝丝缕缕的朝霞,墙角几株未开败的缸莲也染上鲜红的色彩,三两只蜻蜓跃过波光涟漪的水面,驻足在莲花上。
巍峨的宫门大敞,在禁卫军的护送下,一道圣旨直奔定安侯府。
随着宣旨内侍抑扬顿挫的声音响起,片刻的功夫,秦津获封右神策军护军中尉一职传遍长安城的大街小巷。
右神策军护军中尉可以说是关乎到皇权核心的要职重旨,乃是皇权下的一把利剑,不仅是出身能力,更代表着天子的信任,非心腹难以胜任,虽无明确的品阶,但实际地位不言而喻,绝对远超正二品。
秦津被太后一党打压多年,今日陛下明晃晃的圣旨降下来,将太后一党惦记多年的官职落在秦津身上,心思已是昭然若揭。
慈宁宫内,太后霍然起身,脸色铁青,挥手怒不可遏地摔了桌案上的茶盏,冒着热气的茶水泼洒一地,侍奉在侧的宫人齐齐跪倒在地,垂首低眉,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薛府,薛修德在听闻这一消息后脸色也瞬间凝重了下来,黝黑的面容绷紧,望着眼前这一桌膳食已然没了食欲,沉默须臾后,他唤来亲卫,眉心紧皱,附耳吩咐了两句。
薛府内院,薛逢春站起身行到廊下,洒扫的下人连忙行礼请安,被她挥手打发。望着身侧开到萎靡的茉莉花,她唇角微微勾起:“看来我这位长姐也要因祸得福了。”
她声音很轻,落在空荡的院落内:“派去彻查流言蜚语的人可有消息了?”
“还没有眉目。”贴身丫鬟垂首回道,“薛二娘子在长安树敌颇多,一时难以分辨。”
犹豫一瞬,贴身丫鬟还是不解地问了出来:“这流言蜚语传来传去,与我们又不相干,娘子何苦要来操心这个?我看那薛二娘子都不烦心。”
“她不烦心是有人在帮她查,还不止一人,我却不能袖手旁观。”
葱白指尖攀上枝头,薛逢春折下一朵茉莉花在鼻尖下轻轻晃动:“你就不怕到时候他们查来查去,查到我们身上?”
贴身丫鬟一惊:“娘子的意思是......”
薛逢春轻哼一声,狭长的凤眸中一丝冷光划过:“他们不喜薛溶月,想要对付她,这我管不着,可若是想要坐观虎斗,拿我当筏子用,做梦。”
贴身丫鬟正色道:“奴婢明白了,定会命他们继续严查,只是......现下执卫司正在没日没夜追查那日的匪寇,万一追查到我们......”
“有太子在,怕什么?”
闻言,薛逢春倒是并不在意,她起身折下一枝茉莉,曼妙的身姿行过游廊,轻飘的声音渐渐被微风吹散:“若是连这些都解
决不了,我也没有必要与他结盟了。”
长风卷着细小的茉莉花飞过枝头,撞响檐下的青铜铃,掠过熙攘热闹的街巷,行过亭台楼阁,最终又落在了枝头上。
薛溶月站在檐下,抬手接住在风中飘摇的花,不阴不阳道:“陛下还真是宠信他,从今往后见他都要称呼秦大人了。”
净奴笑道:“秦世子官职越高,娘子嫁过去的日子就越好,娘子怎么还不满意?”
薛溶月撇了撇嘴,开口时却是说起另一桩事:“蒋施彦可说为什么要见我?”
数日前薛溶月收到蒋施彦递进来的信,上说他已经准备启程返回长安,昨夜便得知人已抵达长安,今日一早,蒋施彦便寻到净奴,想要请薛溶月前去茶楼一叙。
净奴道:“蒋郎君虽未直说,但想来应与郎君有关。”
指尖摩挲着细白的花瓣,薛溶月不紧不慢道:“兄长?我以为那封密信后便已了却,蒋施彦还有事藏着没说?”
净奴询问:“娘子可要赴约?”
薛溶月勾唇笑了笑:“当然,不去怎么知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想起原著册子上的内容,薛溶月唇边的笑意加深,眼底却没有丝毫笑意,反而泛着不易察觉的冷意。
辰时末刻,湖东茶楼。
听到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停在门前,蒋施彦收回视线转过身来,果然只听屋门被“吱呀”一声推开,薛溶月的身影出现在房门前。
透过一扇朦胧细纱的屏风,可以窥探到那道数日来魂牵梦绕的俏影,蒋施彦深深吸了一口气,才勉强压下心头涌起的浪潮,他垂下眼躬身一礼:“薛娘子,一别数月,好久不见。”
薛溶月的目光从幽然安静的房屋中一点点扫过,最终落在蒋施彦身上:“蒋郎君请我来此处怕是不妥吧。”
蒋施彦下颌明显绷紧,垂下的眼睫遮挡一闪而过的恨意:“我知薛娘子已与秦世子定下婚事,只是......”
看似平稳毫无起伏的声音到底是泄露出了丝毫的不甘,他沉声道:“薛娘子真以为秦世子可堪为良配吗?”
柳眉轻轻往上一挑,薛溶月好整以暇道:“不知蒋郎君此话是何意?”
蒋施彦望向窗边:“还请薛娘子移步,一看究竟。”
见蒋施彦胸有成竹,薛溶月眉心微动,倒是没有进去,而是行向房间外长廊处一扇敞开的窗户,目光一扫,便看到街上不远处的那两道身影——
秦津走在前,身后跟着一位面容俏丽,身姿婀娜的小女娘,她手中紧紧捏着帕子,还捧着一只匣盒,脸颊微微发红,一双杏眸欲说还休地看着秦津的背影。
两人之间的距离虽不算近和亲密,但也绝对并非陌生,那位小娘子亦步亦趋地跟着他,丝毫没有离开的打算,秦津也没有驱赶她的打算。
脚步声停在身后,随之蒋施彦的声音响起,带着森森的郁气:“秦世子出身高贵,相貌堂堂,长安城中不知多少小娘子倾心于他,前赴后继往他身边钻,偏偏秦世子又是个往返秦楼楚馆,四处留情的浪子,往后这样的事情只会多不会少。薛娘子是眼底容不得沙子的人,成亲后又能容忍多久?”
沉默地看着那一双身影渐渐远去,消失在熙攘的人群当中,薛溶月忽而缓缓地笑了,她转过头看向蒋施彦:“我还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还请蒋郎君慎言。”
蒋施彦神色一僵。
薛溶月悠悠说道:“我瞧两人守着礼,连一句话都未曾说过,并无丝毫越矩的行为,你这番话秦世子便也罢了,可实实在在羞辱了那位小娘子。”
手握紧成拳,蒋施彦探究的目光直直落在薛溶月的脸上,沉声道:“即便今日守着礼,来日呢?往后呢?薛娘子可敢担保日后两人依旧守礼不越矩?况且就算不是她,也会有旁人。”
薛溶月不敢担保日后,可她也不想如了蒋施彦的愿,她挑了挑眉,故意反问道:“所以呢?”
蒋施彦被问的一愣。
“赐婚的圣旨已下,蒋郎君如此言说是愿意为了我去请求陛下收回旨意吗?还是说蒋郎君有法子让陛下收回旨意?”薛溶月似笑非笑地问道。
蒋施彦脸色难看:“天子心意不可扭转,我......”
“这便是了,蒋郎君又无法子让陛下收回旨意。”薛溶月哼了一声,毫不留情道,“蒋郎君此番千里迢迢赶回长安,难道就是为了费尽心思挑拨离间吗?”
“若是为了此,我便与你没有什么好说的。”
“自然不是。”蒋施彦深吸一口气,迈了一步挡在薛溶月欲要离开的脚步,“我有事关薛郎君的下落,想要与薛娘子禀报。”
薛溶月脚步停下,浓密的眼睫垂下,眼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幽光:“是吗?说来听听。”
“薛郎君被山匪赶至悬崖边掉下去后并没有死,而是被盘踞在附近的村民发现,带了回去,悉心照顾并养伤,据那名猎户所说,薛郎君离开时身子骨已经养的差不多了......”
蒋施彦的话与兄长以及骆震所查到的差不多,或许是因事关兄长的剧情被彻底修复了,曾经忘记兄长存在的村民又纷纷“想”了起来。
骆震沿途追查时,很快就找到了当初出手相救兄长的那名猎户,询问清楚了那时的状况。
在这一点上,蒋施彦并未有丝毫的隐瞒,但薛溶月始终无法相信他,闻言面上装出着急的神色,试探道:“然后呢?你可追查到兄长离开后去了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