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重要的是,她实在是太了解薛溶月了。
看着薛溶月难掩焦急的面色,净奴幽幽叹了口气。
娘子看似冷漠,对一切都漠不关心、毫不上心的样子,实则只要是她认定的人,她向来都是赤诚相待,患难与共。
如今郑娘子遇险,娘子绝对不会袖手旁观,不仅如此,恐怕还会......
净奴说不出阻拦的话,只能先劝道:“如今天色不早了,观鹤身上还有伤,不如先进长安城,即便要商量对策,这里也不是个能好好说话的地方。”
薛溶月应了一声。
马车内多了观鹤,净奴不放心,挥手召来骆震,命他将身下骏马捆在马车前,暂时充当车夫驾车。
薛溶月这时才反应过来,四下找寻了几眼,开口问净奴:“秦世子呢,他在何处?”
净奴答道:“秦世子一炷香前已经骑马率先离开了,离开前,他叫了娘子两声,见娘子没有应声应当是睡着了,便没有再唤。”
那时,她应当是正在翻看原著册子,太过沉浸其中,故而没有听到马车外的动静。
一想到原著册子,薛溶月看着净奴,又回想起来原著册子中她的死亡结局,心口处好不容易按下的锥痛再次泛起波涛,压得她几欲喘不过来气。
净奴察觉到薛溶月注视过来的目光,还以为她有事要吩咐,谁知抬头看过来时,见她唇色发白,面无血色,不由一慌:“娘子,您怎么了,面色为何如此难看,可是冲风着凉了?”
薛溶月摇了摇头,刚欲将帷裳放下来,无意中的一瞥又不禁让她动作猛地停顿,眉头微皱,她探出头往外看去。
净奴见她神色有异,也不由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娘子,怎么了?”
夜已经深了,拢起的阴云将星月遮挡,只有马车前悬挂的两盏灯笼散发着微弱的光晕,落在这密林山野,如同鱼儿钻入深海,渺小如尘埃,掀不起丝毫的波澜。
净奴瞧了半天,也没有发现哪里不对,浑身打了个冷颤:“娘子,您在看什么?这深山老林的,您可别一惊一乍,多吓人啊。”
薛溶月目光疑惑,执着地看着身前的一棵树,握着帷裳的指尖因用力而发白——
她方才明明看见这棵树上的鸟儿腾飞后,身子忽地定格在枝叶上方五六寸的地方,一动不动,好似被人施了定身咒一般。
可是现下再看过去时,枝叶上方却空空如也,别说是一只鸟儿了,便连一只虫子都没有,好似那只鸟儿凭空消失了一般。
难道是她眼花看错了?
薛溶月这般想着,指尖缓缓松开帷裳,眉心却越皱越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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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上一章的标题好像吓到大家了(挠头)[狗头]
第58章 为何在意
“世子。”
葱白指尖洒下三三两两的鱼食,引得池塘里数条锦鲤蜂拥而上,一阵哄抢。薛溶月余光在不经意间瞧见石桥上的那道身影,连忙侧首,出声唤道。
“世子这是去了哪里,昨日的衣袍都未曾换下,风尘仆仆的样子。”薛溶月走上前来,一股清清淡淡的花香扑面,她勾了勾唇。
秦津不答反问:“薛娘子是在等我吗?”
“自然。”
薛溶月并不否认,让开一条路,两人并肩行至一旁的凉亭中。
黄昏日落下,凉亭中已经挂起了灯笼,温黄的光晕洒下来,与天边层层叠叠铺就的晚霞相得益彰。
薛溶月今日是特意打扮过的,乌黑光亮的墨发盘起,云鬓上斜插一只金丝牡丹绢花,金玉海棠珠钗下点缀一排珍珠小钗,垂下的步摇虽简单却不失富贵。
她上了妆,桃腮微红,白净细腻的额间描绘牡丹花钿,衬得那双精致眉眼越发明艳。
“这是?”
秦津目光不动声色移开,看向桌面摆放琳琅满目的膳食上。
“一来为世子接风洗尘,二来......”薛溶月起身亲自为秦津斟酒,眉眼含笑,“二来感谢世子送来的礼,那些首饰布料我很喜欢。”
今日晌午,秦津便派下人送来一箱的绸缎布料以及满满三匣盒的珠宝首饰,净奴直到现下还在院中忙活着清点登记。
“世子为何要备下盛礼予我?”
“本就是为了答谢先前薛娘子宴请的几顿膳食,今日膳食一过,怕是又要欠薛娘子的了。”
两人的话语在这一刻同时响起,一为发问,一为解释。
“原来如此。”
薛溶月歪着头,眉眼间流转着似真似假的失落。
剑眉微挑,秦津毫不掩饰地出言试探:“那薛娘子以为是何?”
夜风微凉,漫不经心地拂动着薛溶月鬓边的碎发,盈盈月色跃进她的瞳孔,如碎光涟漪。
抬手为自己斟了一盏酒,薛溶月举起酒盏敬秦津,闻言莞尔一笑:“我以为的如何都不算如何,这个问题......当然是要听世子的回答。”
说罢,便将盏中酒一饮而尽。
秦津见状,情不自禁想起那夜屋檐上的醉酒,头疼道:“不胜酒力就少喝一些。”
薛溶月刚想出言辩解,只是话尚未出嘴边却已计上心头,她忽而止住话音,转而一笑:“少饮一些,并无大碍。”
她又抬眸看向秦津,不满地蹙了蹙眉:“世子可是不愿赏脸吗?我都饮尽了。”
秦津无奈地端起酒盏,将盏中酒饮尽薛溶月才肯善罢甘休。
薛溶月得意地挑了挑眉,抬手复又为二人斟满酒,随口问道:“世子送来的绸缎首饰可都是从办差的地方选来,运回长安的?”
秦津颔首:“长安城里时兴的绸缎首饰想来你并不缺。”
薛溶月弯了弯唇,又饮下一盏酒:“我就说瞧
着绸缎上的花样不像是长安时兴的款式,世子费心了。说来,也是我占了便宜,几顿膳食便能换得这么多布料首饰。”
不待秦津开口,她话锋一转,直接发问:“这些物什是只单单送了我,还是旁人也有?”
杏眸如同一湾清浅的溪水,薛溶月澄澈的目光直直看向秦津,口中有一下没一下地啜着盏中酒水,桃腮泛起红晕,歪头等待秦津的回答。
喉结微微上下滚动,秦津那双黑眸中暗流涌动:“旁人是谁?”
“这怎么能来问我呢?”薛溶月蹙了蹙眉心,“这个问题应当是世子来回答。”
她身子向前倾半寸,眼眸微弯,用眼神继续逼问:“所以说,到底有没有旁人?”
阴沉一日的阴云在傍晚悄然散去,明月挂在长安城上空,柔和的月色映在晃荡的酒水中,连带着一弯明月也染上欲言又止的醉意。
秦津对上薛溶月的目光,薄唇微勾,并未节节败退,反而吹起了反攻的号角,他低沉沙哑的声音轻缓,不答反问道:“薛娘子为何要问这个,为何要在意......有没有旁人?”
薛溶月不满:“是我先问的,先来后到的道理世子懂不懂?应当是世子先回答我。”
她眉心蹙紧,不轻不重地哼了一声:“还是说,答非所问便是回答?”
秦津深邃的目光似是侵染上了浓墨,相望时,只觉隐晦不明,似是看不到底的深渊。闻言,他斩钉截铁地开口:“没有。”
薛溶月神色微凝,似是没有想到他会这么快的妥协,柳眉不由往上轻挑:“没有?”
“没有。”
秦津定定看着薛溶月,声音清晰:“没有旁人。”
“那么现在,薛娘子可否告知我你的回答?”
“薛娘子,为何会在意有没有旁人?”
秦津的这个回答和反应远远出乎薛溶月的意料,面对秦津的逼问,她一时语塞,竟不知该如何回答为好。
难不成实话实说,我方才只是随口一问而已?
她轻咳一声,眉眼间又不禁含了几分探究之色:“......世子为何要在意这个问题?”
“薛娘子不在意吗?”
秦津薄唇勾起的弧度加深,带着明晃晃的嘲讽,他忽而轻嗤一声,毫不留情拆穿她:“看来薛娘子是回答不上来这个问题。”
薛溶月闻言可以确信自己被秦津挑衅了,可她确实是回答不上来,只能继续搪塞道:“答非所问便是回答,我不是已经告诉世子我的答案了吗?”
秦津冷笑,搁下手中的酒盏:“那实在是可惜了,薛娘子的回答太过隐晦难懂,恕我参悟不透。”
薛溶月咂舌。
离开长安一趟,秦津怎么突然变得如此难缠了?往日面对她似是而非的话,他只有招架不住的份儿,今日倒是着实出乎她的意料。竟然令她有些招架不住了。
出去跟谁学了一手吧。
薛溶月目光含疑,上下打量着他。
秦津眉眼间的深色却冷冽下来,他淡淡瞥了她一眼,神色寡淡冷漠,站起身来:“多谢薛娘子今日的款待。”
说罢,便迈步离去。
“哎!”
薛溶月一愣,赶忙追上前去:“你怎么说走就走了,这些菜肴是我特意为你准备的,都还没有动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