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修德心跳顿时凝固,随着咯噔一声后跳的越发急促起来,他额上泛起的热汗已经来不及擦拭了,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处,克制着声音的颤抖:“永安县主......陛下、陛
下将永安县主许配给了谁?!”
“将军何需忧心?陛下疼爱永安县主,为她挑选的夫婿自然是青梅竹马,知根知底的青年才俊——”
许公公卖足了关子,眼见薛修德越发急切起来后,方才不紧不慢地吐出那个人名:“此人正是秦津,秦世子。”
“永安县主与秦世子自小一同长大,两人门当户对,郎才女貌,对彼此的脾性再了解不过,且还有小时候的情谊在,如今能够结成良缘,可谓天作之合,还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可见陛下有多心疼永安县主,比之薛将军也不为过啊!”
许公公起伏有度的声音落下,薛修德只觉一口郁结之气牢牢堵在心头处,不上不下,随之上涌的气血顶入肺腑,令他险些喘不上来气的同时,喉咙处涌上大股的血腥气。
他大脑一片空白,耳畔嗡嗡作响,周遭的声音再也无法进入耳朵,只觉得双腿发软,连带着面色彻底苍白下去。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道旨意带来的后果!
完了,这么多年的筹谋都毁于一旦了!
陛下、陛下怎么会为这两人赐下婚事?!这两人可是水火不容的生死冤家,这么多年在他蓄意的挑拨引诱下,两人的争斗满长安何人不知谁人不晓?!
陛下他竟然也舍得!
许公公意味深长的话语落下,见薛修德神色大变,不由冷笑一声,拖着长长的腔调道:“薛将军,赶快听旨吧。”
薛修德呆愣在原地,充耳不闻。
许公公给足他面子,等了须臾后,终是不耐起来,脸上的笑意收敛几分,他的声音骤冷:“薛将军,难不成您对陛下的赐婚心怀不满,想要抗旨不成!”
被耿翁眼疾手快拽了一下,薛修德“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双膝接触地面的那一刹那,他终于回过神来,慌慌张张朝圣旨叩首道:“臣、臣不敢......”
正堂内,一缕袅袅升起的青烟顺着半掩的窗户钻出,驻足在枝头的鸟雀被天边炸响的闷雷声惊跑,淅淅沥沥的雨丝敲打在白墙上,留下一道道深浅不一的墨痕。
听着外面传来的动静,那人将身前的热茶一饮而尽,垂下眼眸,缓缓站起身来:“可惜了,不中用了。”
天子为薛秦两家赐婚一事并未被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雨浇灭,不过半日的功夫便已经传遍大街小巷,这对昔日的冤家如今竟然要成就一番姻缘,着实是令许多人都大跌眼眶,不少门户都被这道圣旨惊住,连连感叹——
“陛下倒也真是不怕冤家变怨偶啊......”
东坊市西侧街的一家武馆中,店家看着飘落的雨丝,刚想闭门谢客,忽听路过门前的一对匠人议论,顿时僵立在原地,神色大变,连忙喊住二人:“等等,二位刚才说什么,陛下为永安县主与秦世子赐下婚事?!”
其中一位匠人笑道:“正是,宣旨的太监刚从薛府离开,如今满长安还有谁不知晓这桩婚事。”
“听说永安县主与秦世子的关系一直不好,两人势同水火,多次动刀动剑,如今倒成了未婚夫妻,也不知会作何反应,怕是要一个寻死觅活一个抵死不从了。”
另一位匠人接腔道:“可不是,瞧着薛家与秦家倒是风平浪静的样子,还不知会在府上如何闹腾。”
店家只觉头皮发麻,呼吸不畅,直到落雨浇透全身,他方才回过神来,已经来不及向二人道谢了,他连滚带爬钻回武馆当中,顾不上擦拭顺着额头滑落的雨水,拿出信纸,奋笔疾书起来。
他家娘子现下应该不会寻死觅活,因为娘子根本就不在长安,压根就不知道这桩赐婚!
他必须赶紧传信去岑洲,告知娘子此事,否则——
光是想一想,店家就觉得天瞬间塌了一半。
岑洲,临县。
这里比不上长安的热闹,长安一入夜,街上亮起的一排排烛火似是天上繁星,街上的游人行客塞满街巷,东西坊市中的叫卖声络绎不绝,大大小小的酒肆都是宾客满堂,胡姬在鼓声下翩翩起舞,婀娜的舞姿看得人眼花缭乱。
临县虽是依山傍水之地,可到底偏远,更因那连绵不绝的群山,极其容易滋生山匪打家劫舍,故而一入夜,这里的商铺便早早关门,路上人烟稀少,在寂寥的几盏灯笼下,只有一两只野猫出没。
秦津依靠着脱漆的栏杆,正将手中未吃完的干粮扔给蹭他腿的一只瘦弱野猫:“你倒是机灵,知道来此处寻我。”
小猫喵喵叫了两声,算是回应。
秦津勾了勾唇,一块石子忽而径直朝他砸了过来,在临近时,他抬手不紧不慢接住,方才抬眸看向石子砸过来的方向。
一双熟悉的杏眸映入眼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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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来了来啦,晚了两分钟,今天时间有些赶,欢迎大家来抓虫
第61章 拿人手短
几盏灯笼悬挂在萧条幽暗的长街,昏黄黯淡的光晕洒在潮湿的青石板小路上,却显然无力对抗浓郁的黑夜,斑驳的光晕在长风的催动下,晦暗不明的光渐渐被吞噬。
五六个身穿粗布麻衣的壮汉打破了入夜后的寂静,他们齐刷刷涌进街巷口,低着头神色紧绷,警惕地张望着四周,个个身形魁梧健硕,腰间别着血迹尚未擦净的大刀,寒光在刀身不断闪烁。
虽已经小心掩藏,可举手投足间,无法改变他们身为亡命狂徒的警觉杀意,惊得几只野猫到处流窜。
车轱辘碾过青石板地面,沉稳有力的步伐不断踩在水洼中,溅起点点泥泞。在确定周遭安全后,这几人从深巷一户破旧的宅院中推出两辆板车,一前一后护送着板车离开。
薛溶月小心上前,自窗户敞开的细小缝隙朝外望去,却见板车上盖了厚厚的布料,将车上运送的物什包裹十分严实,完全看不出是何。
待这群壮汉走远后,骆震开口道:“他们应当就是危害临县百姓的山匪,一入夜,百姓商铺纷纷紧闭门窗,只有他们还敢在街上大摇大摆的行走。”
净奴面色凝重:“郑娘子肯定就落在他们手中,山匪已经猖狂到如此境地,府衙为何都不管一管?”
薛溶月合上窗户:“他们既然敢如此肆无忌惮,定然是与周遭府衙都有牵扯。”
净奴叹气:“苦了这里的百姓了。”
薛溶月问:“观鹤呢,她与舒曼可互通了书信?”
骆震带着观鹤率先抵达临县,依照薛溶月的吩咐,尽快想办法与郑舒曼互通书信,好得知她的安危。
骆震答道:“信已经托人送上去了,还未有回信。日夜不分的疾驰赶路,观鹤精疲力竭昏睡了过去,今夜没有什么要紧事,我就没有叫她。”
薛溶月颔首,见骆震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便道:“有话直说,莫要吞吞吐吐。”
骆震将心中的疑惑道出来:“之前观鹤说,她与郑娘子之所以能够互通书信,是因为收买了一位山匪。”
净奴不解:“有何不妥,难不成是观鹤说谎了?”
骆震摇头:“倒不是说谎,只是属下觉得有些蹊跷。来之前我们并不知晓这群山匪有何能耐,来之后属下特意打听了一番,他们盘踞这里数年已成气候,与府衙勾结,鱼肉百姓,三天两头打家劫舍,地主豪绅也敢动手,是不缺银钱的主。”
“郑娘子身份贵重,涉及颇多,看管她的人定是山匪当家的心腹手下,这样的角色怎么会轻而易举的被观鹤一只玉镯两支玉钗给收买了。”
净奴心头一沉:“你担心他们是在引蛇出洞?”
骆震眉头紧皱:“不然无法解释这其中的疑点。”
“如今外面可有异动?”薛溶月忽而开口问。
骆震愣了愣,随即回答:“并无。娘子放心,属下派人把守此地,一旦出现可疑之人,他们会第一时间传报。”
“那就是了。”
薛溶月说:“引蛇出洞的前提是要抓蛇,若真是故意为之,他们将我引来总要有利可图。”
“他们在我身上能得到什么?银钱?权势?还是薛家女?你也说了,他们并不缺银钱,没有必要费尽周折冒这么大的风险将主意打到我身上。权势,绑来我也成全不了他们,至于薛家女的名头,他们是一群亡命之徒,并非世家子弟需要联姻,薛家女的名头对他们来说还不如几两银子。”
“一群山匪,与舒曼外祖家有所牵扯才敢胆大包天将她绑走,若是再绑走我,那就是在找死,朝廷不会任由他们这般肆无忌惮挑衅。况且我们已经到达临县两个多时辰了,信也已经送上去,他们要抓人早就来抓了,还在等什么?”
骆震与净奴听完顿觉有理。
费尽心思将她们引来又能得到什么?
而且,这群山匪恐怕是最不想他们绑走郑娘子的事情被旁人知